欲望之門(2)_李良

二

　　為了賦予這一天更多的意義，肖寒年初早早地就在考慮這件事了。經過精心策劃，他決定在3月27日這一天，拿出一百萬元，捐給"希望工程"，幫助G省西部的貧困山區山陽縣建造一所標準的希望小學，讓3月28日這天G省所有的大報和電視臺，都在重要的版面上和黃金時間裡刊登和播出這條消息，並在G省日報上對這件事發表述評。唐浩天有每天看本省報紙和電視新聞的習慣，肯定會在生日這天看到這條消息和述評的。前不久，唐浩天剛從山陽縣視察回來，在省委的碰頭會上講了那裡的孩子，因為原來作為校舍的破廟坍塌後無力重建，石頭做凳，膝蓋當桌，在露天野地裡上課，一到下雨天，在大樹底下東躲西藏險些遭雷擊的情景，講到動情處，這個G省的父母官，一米八二的堂堂男子漢，竟忍不住哽咽著淌出淚來……無疑，在生日這天，看到這個問題這麼快就得到了如此徹底的解決，將會是令唐浩天最感快慰的一件事。這不僅是一個問題的解決，更重要的是使他對自己曾經工作過的老區人民有了一個良心上的交待，多少可以減輕一些連日來他為此背負的精神壓力。還有，這也說明了他的領導魅力和威望嘛！只是簡單地講講，並沒有佈置到誰的頭上，大家就主動給解決了，還有比這更能讓領導開心的事嗎？同時，這樣做也可以在政界和普通百姓當中，更有效地樹立瑞達公司的形象---這似乎是所有生意人"熱心"公益事業的最終目的，實在是件一石二鳥的好事。捐助辦學的事，已經得到了落實。

　　錢捐了，新聞發佈會也開了，省人大的一位副主任、政協的一位副主席、教委的領導出席了捐款儀式，山陽縣縣委書記向瑞達公司贈匾表示了由衷的感激之情，整個過程熱烈而圓滿。為了保證各家報紙和省電視臺在同一天刊播這一消息，引起轟動效應，會議結束後，公司給這些無冕之王們特意每人發了一千元的紅包。這個數目在G省是最高的，"瑞達"出手得有自己的氣魄。述評呢？這是一篇關鍵性的文字，這件事的意義全靠它點給大家了。任務落實到了G省日報女記者吳雅然的頭上，這個復旦大學新聞系畢業的高才生，正是靠對"瑞達"的連續報導在報界嶄露頭角的。

　　目前，她很得代社長兼總編姚天明的信任，只要是她采寫的稿子，都會給開綠燈。說起來，肖寒和吳雅然也是老朋友了。吳雅然剛到報社的時候，肖寒並沒有因為她是一個實習生（很可能費半天事稿子也發不出來而白白浪費時間和表情）而輕視，相反，千方百計地給予了最積極的配合，還多次推掉重要的應酬陪她到下面的分公司進行採訪。這些，都讓吳雅然感動。兩人在採訪活動中談話非常投機，許多觀點常常是不謀而合，相互引為知己。所以，當肖寒打電話請她來參加新聞發佈會並負責撰寫述評時，她二話沒說就答應了下來。肖寒不是那種靠感情去決定事情的人，儘管有這層關係在裡面，他還是讓手下在吳雅然的紅包裡多放了五百元錢。錢是小事，重要的是體現重視。在新聞發佈會結束後，他單獨請吳雅然喝咖啡，在輕鬆的氣氛中，含蓄委婉地把述評所要達到的目的點了出來。吳雅然忽閃著長長的睫毛心領神會地點著頭。這是個聰明絕頂的女孩子，仿佛每根睫毛都是空的都蘊含著超人的靈性，一閃一動，就把人的心思全給探明了。有了這高出別人的五百元錢和單獨的情感交流，述評的事就完全可以放心了。今天，肖寒翻開報紙稍一流覽，就微微一笑，放到了一邊，他再次驗證了自己的判斷力。

　　下午一上班，肖寒把倚為左膀右臂的女秘書兼公關部經理丁蕾和辦公室主任唐曉航叫到自己的辦公室裡，想聽聽他們的意見，看看除了這份一百萬元的政治厚禮外，還需再具體給唐家送什麼賀禮。

　　丁蕾進公司早，多次經辦過類似的事，略一思索，沉穩地說："咱們往年送的都是實物，如金表、首飾之類的金貨和玉器，還有名家字畫、古董什麼的，價值在萬元左右，看今年的情況，再這樣送恐怕不太合適了。"

　　"為什麼？"肖寒問。

　　"一個是送東西目標太大，招眼，東西還未必次次都能買得合人心意，不如現金來得方便實惠。現在，社會上流行的也多是這種做法。"

　　肖寒點頭說："以你看送多少為合適？"

　　"平時聽姚夫人講話的口吻和大家私下的談論，她的胃口似乎是越來越大了。有一次，有一個送禮的人被她從家裡給轟了出來，說什麼仨瓜倆棗的，也朝這兒送，是打發叫化子呢還是寒磣人？其實，那人送的東西，合下來也不少於數千元的價值。以咱們公司的名氣，我看得五萬元左右才算合適，也才能拿得出手。"姚詠詩現在是省商務廳主抓進口業務的常務副廳長，平時，因為業務上的事，丁蕾需要經常和外貿系統的人打交道，掌握這方面的情況也就比較多。

　　肖寒贊許地點頭，但並不置可否。早早地肯定前面的發言，就很難聽到後面的不同意見了，他把目光又投到唐曉航身上。

　　唐曉航是去年才從部隊轉業到公司來的，舉手投足之間還保留著明顯的軍營痕跡。是第一次參加這樣的會議。以前，也聽人談論過送禮的事，也通曉識時務才能成就大事的道理，但冷不丁地這樣坐在一起赤裸裸地討論，而且送的還是錢，又是如此大的數目，還是忍不住驚愕地張大了嘴。但旋即，他就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陷入了沉思之中。見肖寒示意自己發言，唐曉航忙收回思緒，說："我……聽人講唐浩天不是從不收禮嗎？"

　　丁蕾淡然一笑說："唐浩天確實討厭請客送禮那一套，可這並不等於姚夫人不收。"

　　"哦。"唐曉航好像這才明白過來，臉上佈滿苦惱狀地說，"這……我真的不清楚該怎樣辦才好。"在部隊，他從沒有幹過這種被大家稱為下三爛的事。即使有人做了，也是很引以為恥的，只能偷偷摸摸，哪會對別人說起？在這方面，他實在是"孤陋寡聞"。

　　肖寒一笑，不再問，說："就這樣定。丁秘書給姚詠詩辦一張五萬元的活期，就找樓下建行的蘇總，她的身份證號回頭告訴你。這事六點前要落實好。此事只允許我們三個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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