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望之門(1)_李良

一

　　第一章

　　一

　　3月28日。

　　在中國人眼裡，這是一個再平常不過的日子了。朝前，春節的歡喜勁早讓時間的長河給沖得乾乾淨淨了；朝後，離官方法定的節日"五一"也還遠著一大截哩，正是人們心境相對平靜的一段時間。但對G省來說，這一天卻肯定是要牽動許多人的心的，在這些人眼裡，這個日子甚至比國慶日、建軍節還惹人重視。因為，它是省委書記唐浩天的生日。瑞達公司董事長兼總經理肖寒，就屬於這許多人當中的一個。

　　瑞達公司作為在G省負有盛名的數一數二的民營企業，像所有取得相當成就的民營公司一樣，或起步之初，或規模已具之時，都會和某些政界要人有這樣那樣千絲萬縷的聯繫。實際上，肖寒和唐浩天之間非但有聯繫，而且是榮辱相關的。瑞達公司是鼓勵私營經濟發展的浪潮中，被當時的省長唐浩天作為致富的典型一手扶持起來的。此外，肖寒和唐浩天的女兒唐曉燕用眼下的話講正在處朋友，雖說這事兒還屬於地下狀態---不要說唐浩天蒙在鼓裡，就連唐曉燕的母親姚詠詩和哥哥唐曉帆也同樣不知曉。唐家的人當然都和肖寒很熟悉，在他們眼裡，只不過覺得唐曉燕對這個身材瘦削，臉色略顯蒼白，雙眼隱含憂鬱，似乎從頭到腳都浸透著經商才華的年輕人不那麼討厭而已。說不討厭，是指唐曉燕偶爾會賞光"召見"他一次。不要小看這"偶爾"，去過唐家知道唐曉燕的人，都清楚這實在是天大的面子了。她待客的傲慢是出了名的，為此，不知遭到姚詠詩多少次數落。

　　"進門就是客，像你這樣，讓人家回去怎麼想？長此以往，會讓群眾對你爸爸有議論的！"

　　"什麼群眾？都是投機鑽營之輩！看見他們一個個卑躬屈膝的媚態，我就討厭。"

　　"怎麼這樣說話，什麼叫卑躬屈膝？那是大家對你爸爸的尊重，你爸爸在G省的威望實在是太高了。"

　　"尊重？如果等爸爸退下來，他們還一如既往地這樣"尊重"，我不但會熱情相迎，還會把他們寫進我的小說裡，流芳百世的。"

　　"你，你真應該跟你哥好好學學，大院上下，誰不誇他懂事？"

　　"我哥？我怎麼能跟他相提並論，他是在"官爐"裡冶煉過的，這點虛偽敷衍的基本功還能不具備？"

　　"你呀，"姚詠詩沒有辦法地搖搖頭，"都是讓你爸爸給慣壞的。"

　　"偶爾"是指肖寒和大家正在唐家客廳高談闊論的時候，唐曉燕會突然從樓上走下來，旁若無人地喊道："肖寒，你上來一下，我問你個問題。"爾後，是肖寒和大家歉意地點頭，跟在唐曉燕後面上樓。大家都當經常喜歡伏案寫點什麼的唐曉燕是找肖寒這個商海弄潮兒搜集什麼創作素材的，再加上從小眾星捧月，在嬌生慣養中長大的唐曉燕向來說什麼是什麼，做事待人全憑心情，大家也就不放在心上。

　　一陣醉人的長吻過後，不知是第幾次了，肖寒又試探著把這個話題給提了出來。

　　"其實，水到渠也應該成。這種事，沒有誰瞞家裡一輩子的。"肖寒故作漫不經心地說。

　　"不行！只要我們家裡有一個人知道這件事，你我之間就立刻一刀兩斷。"想了一下，可能覺得這話也講得有點太狠太不近人情了，唐曉燕稍緩了一下口氣，說："等到合適的時候，我會說的。"

　　"那要等到什麼時候？"

　　"或許……爸爸離休以後吧。"

　　"那麼久哇？到時候，我們都變成老頭老太了。"

　　唐曉燕聲色俱厲，頗為敏感地追問："肖寒，你給我說老實話，你是愛我爸爸這個省委書記，還是愛我這個人？"

　　"你把我肖寒看成什麼人了？"肖寒也動了氣。

　　"你甭急，"唐曉燕不依不饒，"我唐曉燕要的是純真得沒有摻雜絲毫齷齪東西在裡面的愛，你要是想著找個省委書記的女兒達到攀龍附鳳的目的，最好是趁早收起這份心，免得到時後悔。"

　　"你……"

　　"我說的是真的。"

　　不過，生氣歸生氣，眉眼之間可以看出，肖寒內心並不是真著急，反倒有點欲擒故縱的味道在裡面。這件事也就這樣，在唐家或其他公開場合，兩人的關係始終像地下工作者一樣，沒有暴露"朋友"身份。儘管沒有公開，畢竟是有了這方面的"內容"，所以，不管是為事業，還是為愛情，重視唐浩天的生日，都是非常必要的。何況肖寒心底早存有從政的念頭，只是苦於沒有機會罷了。而要實現由商界到政界的跨越，與政界要人保持經常的密切聯繫就更是不可少的了。

學達書庫(xuod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