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牆內外(79)_袁來

七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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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院長候選人公示期間，據學校內部人士反映，質疑李桐的人最多，雖然這些異議都不足以取消他候選人資格，但是，負面新聞太多畢竟不是好事，容易在領導心目中形成壞印象。謠言隨著質疑出來，無非也是指責李桐學術實力不夠，虛報學術成果，四處跑官，到處掛名兼當客座教授等等。散佈這些謠言的，是以周院士的弟子及再傳弟子為主。按理說，就算李桐當不上院長，周院士那一派也沒有可能，連個候選人都沒有，他們只有一個第二副院長。這種情形讓郝勝強再次堅定了自己的判斷：張仁瞻已經投靠了周院士，私底下達成了某種協定。否則，周院士的徒子徒孫們犯不著得罪裴門。當然，從另一方面來說，既然李桐成為了眾矢之的，那表明他成為院長的可能性非常大，他才稱得上張仁瞻最強有力的競爭對手。郝勝強覺得有必要把自己的判斷告訴導師和裴老，讓他們提防周院士的弟子。丁子健對郝勝強的分析結論並不感到意外，裴老也是，平靜地聽完郝勝強的分析，讓郝勝強多觀察，多留心，收集資訊，但並沒有具體的任務分配給他，似乎一切盡在掌握之中。郝勝強很納悶，難道導師和裴老已經完全控制了局勢？他們怎麼一點也不慌張？回來之後，他和師兄弟們談起這種狀況，他們也說沒有接到任何行動指示，紛紛猜測裴老到底會用什麼辦法讓李桐勝出。

　　週五下午，郝勝強在學校做完實驗，打算去食堂吃完晚飯就回家，忽然接到吳雯佳的電話。吳雯佳霸道中帶著撒嬌，說她沒有吃晚飯。郝勝強只得說：「那你過來，我請你吃飯。」吳雯佳說：「我想吃糖醋排骨。」郝勝強說：「好，我們找個地方吃糖醋排骨。」吳雯佳這次過來得很慢，讓郝勝強等了近四十分鐘。見到吳雯佳，郝勝強直想笑，還是忍住了。她回家休息了十多天，簡直大變樣，頭髮變長了，以前是男孩頭，模樣調皮俊俏，現在是齊頸短髮，像棵小白菜。衣著也換風格了，一件白色的碎花底褶紋連衣裙，一條鏤空白色披肩，頗有幾分成熟氣質。她穿一雙銀色高跟涼鞋，撐一把淡藍色的遮陽傘，走路慢慢悠悠的，完全是副淑女模樣。郝勝強眼前一亮，微笑著說：「喲，改變風格啦？」吳雯佳不接話，只說：「好熱啊，熱死人了。」她手裡捏著紙巾，不停地擦汗。郝勝強說：「你知道學校附近哪個餐館有糖醋排骨？」吳雯佳連說話都變調了，刻意輕柔起來，說：「我們去問問吧。」說完，她款步朝前走，刻意裝出女人的風範。郝勝強一直想笑，前幾天她還是個孩子樣，現在卻變成這樣，有種滑稽感。

　　天公不作美，好幾個飯店都沒有糖醋排骨這道菜，郝勝強也弄不清楚這個菜屬於湘菜川菜還是魯菜，給附近幾家酒店打了一通電話，都說沒有。他對吳雯佳說：「你看，到處都沒有，我們去吃個紅燒排骨或者椒鹽排骨吧？附近多的是。」吳雯佳俊眼一瞪，說：「不，我就要吃糖醋排骨。」說著，嘴角一撇，似乎要哭出來。郝勝強心生憐惜，說：「那你看怎麼辦呀，到處都沒有這道菜。」吳雯佳也沉默了一下，忽然閃著明亮的眼睛說：「我們去你家做吧，我們買了原材料，自己來做。」郝勝強苦笑：「啊？！」吳雯佳說：「怎麼啦?你老婆在家啊？化院的人都知道，你和老婆鬧離婚，在關山那邊單獨住。」郝勝強沉下臉來，他不願意別人揭傷疤。吳雯佳卻不在意，看到郝勝強生氣，一點也不收斂，說：「別人不會知道的，就算知道了也不怕啊」。郝勝強說：「我不會做。」吳雯佳原形畢露，豪爽地拍拍胸部，朗聲道：「沒關係，包在我身上。」郝勝強沒有辦法，和她到超市買了排骨和調料，然後打的到他在關山的住所。

　　一進門，吳雯佳就把高跟涼鞋脫了，甩在一邊，赤腳踏在地板上，有些自憐地說：「難受死了，這是我人生第一次穿高跟鞋。」郝勝強笑了笑，把她的鞋子擺好，叫她穿上拖鞋。她不理，光著腳丫到處看，說：「哎呀，你的房子真漂亮呀，就是亂了點。一個人住是不是太大了啊？」郝勝強把買好的東西提到廚房，洗鍋刷碗。吳雯佳在臥室裡，像行家裡手般喊道：「你把東西都準備好了，我來做。」郝勝強洗好排骨，備好調料和廚具，過來叫吳雯佳。吳雯佳背對著門，坐在床上，似乎要脫衣服，雙手已經拉開了裙子後面的拉鍊，露出了白色的文胸。郝勝強忙喝住她：「哎，哎，哎，你做什麼？」吳雯佳轉過身來，格格地笑著：「熱呀，我把裙子脫了涼快些。」郝勝強這才明白了什麼叫「暈倒」，板著臉說：「你再脫我就出去了。」吳雯佳呵呵地笑個不停，倒在床上，過了一會兒才撐著肚子起來說：「我還真沒有遇到過你這樣的人。」郝勝強很不高興，說：「快把衣服扣上。」吳雯佳調皮地說：「不！你的T恤衫在哪裡？」她自己跑到衣櫃邊，找了一件白色的體恤衫，轉身對郝勝強說：「你還站著幹什麼呀？想看我換衣服啊？」郝勝強連忙回到廚房，覺得不可思議，又愛又氣。

　　穿上T恤衫的吳雯佳徹底恢復了假小子的模樣，大方自然，調皮可愛，皮膚白皙，模樣俊俏，完全沒有剛才硬裝出的淑女那般滑稽。她像模像樣地操弄鍋和鏟，頗有信心地說：「我要顯顯我的手幹。」嘴裡的話沒說完，一出手卻完全是個外行，煤氣灶點了七八下，都打不著火。郝勝強幫她點著了，她馬上又問放多少油，先給糖還是先給醋，先熬糖汁還是先弄排骨，排骨是炸還是炒。郝勝強說：「你不是說自己會嗎？」吳雯佳急了，說：「我也不知道。我記得好像是先炒排骨，再放糖，以前沒有弄過。」郝勝強也不會弄，油鍋已經烏亮冒煙。她把半袋糖全放進鍋裡，再倒進醋和蔥薑蒜，油熱鍋燙，鍋裡很快熬成了黑黑的一塊糖粑，全都糊在一塊了，再熬下去會變成一塊鐵陀。郝勝強只好接過鍋鏟，把佐料盛起來，接著就炒排骨。鍋很熱，排骨很快就糊了，肉香滿屋。他夾起一塊讓她嘗嘗，她咬了一下，連忙吐出來了，說：「沒有好，咬不動。」奇怪的是，排骨異常頑固，炒了很長時間一直都好不了，外面已經糊了，裡面卻還連筋帶血，越炒越咬不動，像塑膠般堅韌。眼看徹底失敗了，郝勝強乾脆加了一瓢水，變成糖醋燉排骨。燉也不好燉，燉得滿鍋黑水。

　　吳雯佳頗為尷尬，嘿嘿一笑，說：「不好意思啊，我也是第一次做飯。」郝勝強又氣又笑，說：「你還真行，第一次做飯就上這麼高難度的。」吳雯佳厚著臉皮說：「我也是饞了想吃糖醋排骨嘛。」裝出一幅受委屈的樣子。郝勝強哈哈一笑，說：「想吃，你也要會做啊。」「那我就練練。你想吃什麼，我回頭練好了給你做。」「等你練好了糖醋排骨再給我做吧。」吳雯佳正發愁沒什麼吃的時候，一個送外賣的敲門進來了。原來，在買排骨的時候，郝勝強就看出吳雯佳只不過是小孩子想玩過家家，不會真的做菜，所以在收拾廚房的時候叫了外賣。糖醋排骨失敗之後，外賣剛好到，他們也沒有餓著。吳雯佳極其嚴肅認真，甚至莊嚴地說：「你真真是個細心體貼的好老公！」郝勝強差點把飯噴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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