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牆內外(80)_袁來

八十

　　吃完飯，收拾好東西，差不多快十點鐘。吳雯佳看看電視，翻翻書，一直沒有離開的意思，郝勝強心想，該怎麼說叫她離開。忽然，手機響起來，是小芳，郝勝強走到房間裡面，關上門接電話。小芳支支吾吾說了一些話，郝勝強沒聽明白，好像一下子說到她們家給她說的男朋友一直糾纏她，又說到劉總最近經常訓斥人。郝勝強心裡有事，就眉毛鬍子一把抓，說：「你的男朋友好好接觸接觸，看能不能成，也不要一概拒絕。你們劉總那裡，多加小心就是，他不敢對你怎麼樣的。」小芳聽出了郝勝強的急迫和心不在焉，連忙說了聲謝謝，掛了電話。這樣的電話以前接到過好幾次，郝勝強也沒有太在意。他出了房門，吳雯也斜眼說：「哎喲，有情況呀。」郝勝強沒有笑，認真地說：「不要胡說，一個朋友而已。」吳雯佳曖昧地笑笑：「不要那麼緊張。」郝勝強強作自然地說：「有什麼好緊張的？」又岔開話題說，「時間不早了，你該回去了。」吳雯佳笑著說：「今天不回去了。寢室就我一個人，其他人都回家了，我很害怕。」郝勝強嚴厲地說：「不行！」吳雯佳尷尬極了，帶著笑說：「那我再看會兒電視。」她的樣子已經極其不自然。郝勝強有些心軟，想起來她的確是怕黑。放假前有一次，她的室友自習很晚才回，寢室早已熄燈，她一個人不敢進寢室，只能跑到走廊一直等人回來，那次還讓郝勝強給她打了半個小時的電話。但是，他絕對不能讓她住這裡，否則就說不清楚。她是學生，何況他已經結婚，他和她交往，也只是覺得她可愛好玩，算是一個朋友而已，從沒有朝那方面想，更不能傷害她。郝勝強想緩和一下氣氛，笑著說：「我這裡只有一張床呀。」吳雯佳不理睬他，顯然生氣了，木住了，盯著電視一動不動。郝勝強只得坐在那裡，默不做聲，陪她看。

　　忽然，吳雯佳說：「我要洗了澡再回去，寢室沒有開水了。」郝勝強燒好水，讓吳雯佳洗了澡。她還是穿他的體恤衫和短褲。郝勝強頗為難，覺得自己有些不近人情，但是不得不說：「好了，時間不早了，回去吧，晚了就進不了寢室了。」吳雯佳認真地說：「你為什麼不要我睡你這裡？」郝勝強一愣，說：「我不想害你，你很純潔，可愛。可是，我……」吳雯佳挑釁似地說：「其實，我有男朋友，只是他只喜歡玩電腦遊戲，一點也不上進，也不成熟。還是個沒長大的孩子。」郝勝強幽幽地說：「哦。」吳雯佳賭氣般地說：「告訴你吧，我還是處女。」郝勝強很尷尬，說：「這有關係嗎？」吳雯佳說：「有關係。你們男人都很下流陰暗，喜歡走極端，要麼把女人當作女神，高高在上地供奉，容不得半點褻瀆和玷污，哪怕是一點點錯誤和過失，都視為不可接受，其實滿足你們對純潔的渴望。當神有個狗屁用，『與其在崖上展覽千年，不如在愛人的肩頭痛哭一晚』。要麼把女人當作妓女，肆意糟蹋和蹂躪，當作滿足自己淫欲的工具。其實，女人需要的是平等，需要被當作正常的人，而不是你們那種心理陰暗的男人純潔的女神，或者骯髒的妓女。你們希望自己的老婆是聖潔的女人，別人的老婆都是妓女，而不是真實地瞭解女人作為人到底需要什麼，有什麼缺點和優點。你處處是以自己的標準來強加在女人的頭上。」郝勝強很震驚，他想不到這個平時咋咋呼呼的女孩內心的想法這麼多，而且，她的分析似乎就切中了他的心理，她說他心理陰暗，難道真的是這樣的嗎？可是，他自己問自己，還是無法接受和學生共處一室。

　　吳雯佳把她的衣服收拾好，裝在一個塑膠袋子裡，郝勝強跟著她出門。在馬路邊，攔到一輛的士，郝勝強給她一百塊錢，讓她直接回家，並告訴她回家之後給他電話。吳雯佳一直不做聲，像是受到了很大的委屈。他暗暗記下了計程車牌號，目送的士遠去。郝勝強一直在想，自己這樣做到底是對還是錯？他是不是怕負責任才逃避，他也喜歡這個女孩，可是她才那麼小，還有自己輝煌前程，他和她能怎麼樣呢？就算他和梅靈離婚，能娶她嗎？能對她一生負責嗎？她也會喜歡自己一輩子嗎？她大大咧咧，任性調皮，也許只是小女孩崇拜成熟男性，還是像玩過家家一樣，等真正在一起，或許很覺得沒有意思。而且，直到現在，他都不明白為什麼會和她攪在一起。郝勝強覺得自己的決定是明智的，只是內心有些說不出來的味道。大約四十分鐘之後，還沒有吳雯佳的消息，他連發了三條短信，她才回復：到家了。郝勝強才算安心。

　　自從之後，郝勝強再也沒有收到吳雯佳的短信。以前，她總像是彙報情況一樣地告訴郝勝強她在做什麼，和他分享喜悅，共擔悲傷，絲毫不怕麻煩地請他幫忙，總能給他帶來不少快樂，現在卻忽然消失了，有時候他也覺得內心空落落的。他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對還是錯，雖然很多事情無法用對錯來衡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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