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牆內外(58)_袁來

五十八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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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郝勝強萬萬沒有想到，《荊楚都市報》對何耀華的採訪報導給他帶來了巨大的麻煩。院裡上上下下都知道，香港大老闆要和郝勝強合作，甚至謠傳他已經拿了好幾百萬的股份。對於郝勝強的「暴富」，有人嫉妒，有人羡慕，有人歎息。這幾年，福布斯富豪榜和胡潤富豪榜，刺激了人們的神經，每個都夢想著有朝一日自己成為其中一員。很多上榜富豪是做化工起家的，所以，化材學院全院上下都憋著了一口氣，看誰能率先和富豪沾點邊。當他們聽說郝勝強即將和大老闆合作，都猜想沒准他能成為富翁。現在，大學教授成為百萬富翁很平常，千萬級別的富豪也不少見。經濟學院的老師炒股、擔任董事，工學院的老師轉讓技術，甚至醫學院一位元講師開了一家電子產品連鎖店，都已經成為富甲一方的人物。教授成為富翁，體現了知識的價值，反映了社會的進步。只是，不是每位老師都有機會成為富豪的，尤其是文理科的教師，炒股、賣專利、開公司，他們一樣都不沾邊，沒有辦法，他們只好拼命地講課，到處掙出場費，搞成教、自考及考研輔導，有的教師還效仿于丹，寫戲談消遣類的圖書，談談人生感悟，發些知識份子的小牢騷，或者給電視臺做策劃，寫腳本，做編劇，能使上勁的地方都使勁試試，但凡有一點生財之道，也要盡百倍努力。最後，收入卻還不及富豪教授的零頭。學校流傳著這樣一個段子，說歷史學院的老師騎車送兒子去學校，遇到工學院的老師開車送孩子上學，兒子問：「為什麼我們要騎車，他們要開車？」歷史教師說：「我們騎車，空氣好啊。」兒子說：「那我以後也要空氣好。」老師一巴掌拍在孩子頭上，說：「打死你，都不要你學文科了。」郝勝強從來沒有想過自己要成為什麼富翁，他只希望能有基本的生活條件，能買上自己的房子，不再仰望別人的鼻息就行。他要讓父母自豪地說，這都是我們家強伢掙的，他就滿足了。

　　人不找麻煩，麻煩會自己找上門的。首先找郝勝強談話的是書記劉春明。

　　劉春明的口音很重，他用方言普通話談重大問題，顯得頗為滑稽。他先是傳達了中央領導和學校領導的最新重要講話的主要精神，這些看來與主題毫不相干的廢話，到了劉春明嘴裡，似乎每一條每一點都是針對學院裡的當前問題提出來的，這是他的高明之處，也是他政治覺悟高、政策理解水準強的具體體現。他可以把那些精神和講話看得特別神聖，好像真是那麼回事，開口閉口都能引經據典。他也能把要說的問題和最高領導的最新講話聯繫起來，而且聯繫得非常緊密，本來是風馬牛不相及，到了劉書記嘴裡，任何實際問題都能找到領導精神來解讀和指導。比如，他找郝勝強談話，卻先是大講特講科學發展觀，說國家、社會、學校的發展，都是要講科學發展觀的，而科學發展觀就是要充分理解組織的精神，並且嚴格按規定辦事。一直到最後，他才談及問題的核心，非常不滿地說：「你和香港力天公司的合作，是誰批准的？你能否代表學校簽字？你清楚力天公司的必（背）景嗎？他們到底是不是合花（法）公司？這事有沒有和外事去（處）打招呼？」幾個問題問得郝勝強啞口無言。學院裡面有明文規定，所有橫向合作專案，都必須由學校出面簽訂合作協定，因為個人不能代表學校。但是，學院裡還有這樣一個不成文的規定，就是教師自己聯繫的橫向合作專案，都是具體負責項目的老師和別人談得差不多了，才報給學校，由學校出面簽署協定，算是完成一道程式。郝勝強和何耀華的合作，還遠遠沒有開始，所以他還沒有給學院遞交合作報告，這也是一般老師的常規做法。劉春明抓住規則不放，把報紙拿到桌子上，說報導裡都已經說合作了，這就算郝勝強違規，要他好好反省一下，並且迅速遞交一個報告，再由學院決定是否批准，學院也正在研究對他的處分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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