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牆內外(57)_袁來

五十七

　　林建鵬對武漢還不熟悉，讓郝勝強給推薦幾個吃飯的去處，尤其是有武漢特色的地方。郝勝強本來對吃不講究，別人一問，他只得在腦子裡面過一過，說：「武漢特色嘛，那就是大排檔了，吉慶街不錯，可惜在漢口，這個點過去也只能是排隊等候。武昌這邊，街道口前一段時間還有一些大排檔，不過最近被城管掃蕩了。看來有武漢特色的還真難得找。」林建鵬覺得有些可惜，說：「那就找一家餐廳吧。吉慶街，下回再去。戶部巷我去過，不過那是吃早餐的地方。」最後他們選擇了九頭鳥，這算是比較有湖北特色的餐廳。吃完飯後，林建鵬笑著說：「郝博士，我們去活動活動，放鬆放鬆，為你的方案成功慶祝一下？」郝勝強知道他說的放鬆是指什麼，呵呵一笑，說：「那種地方我放鬆不了。」林建鵬感歎道：「地域差異真是大啊，要是在南方，這些活動是飯後的必須節目，是吃飯的一個程式。」郝勝強說：「也不算是地域差異吧，你看武漢大大小小的洗腳城休閒屋，不比南方少，就知道哪裡都一樣。只是我接受不了，享受不了福。」林建鵬哈哈一笑，說：「看來，還是何董說得對，畢竟是讀書人呀。不過，話說回來，還是地域差異。在廣東那邊，教授們賺錢和消費，一點都比我們生意人差。以前和我們合作的教授，不先給報酬，不請他們去娛樂場所消費，他們就不會和我們合作。你人品不錯，這也是我們何董一直想和你合作的原因。」郝勝強淡淡一笑，說：「你過獎了。不是人品問題，而是個人的眼界太窄，膽子太小了。」林建鵬忙說哪裡哪裡。

　　劉金剛對郝勝強極度不滿，這從他給郝勝強的電話之中能聽出來。劉二炮說郝勝強吃水忘了挖井人，乘涼忘了種樹的，他給郝勝強和何耀華牽線搭橋，誰知道他們建立聯繫之後都不再聯繫他，有了活動也不通知他，這是一種嚴重的忘恩負義。郝勝強懶得理睬劉二炮，說：「我們談的是高技術含量的事情，你去了也聽不懂。」「狡辯！」二炮氣憤地說，「什麼鳥科技含量，我也是搞建築行業的，我聽不懂嗎？再說，你們去吃飯，去娛樂，去泡腳，有什麼技術含量，是怕我礙了你們的好事吧。」郝勝強說：「是呀，你知道還問。」劉二炮說：「操，要知道這樣，我就不給你們牽線了。把你駝過了河，你還說把你的卵子硌了。」郝勝強不耐煩地說：「你有事情沒事，沒事我掛電話了。」二炮說：「你什麼時候有空，請你吃飯。」「沒空！」郝勝強斬釘截鐵地說。「操，翅膀真是硬了啊。我告訴你，真的有重要事情和你商量。再說，你那個妹妹也想見見你。」郝勝強不想見二炮，一看到他那顆豬頭般的腦袋就噁心，但是他還真想看看小芳在他那裡幹得怎麼樣。小芳去二炮那裡也有一個多月了，這期間她給郝勝強打過兩次電話，說她在那裡很好，劉總很照顧她，她有很多東西要學習。郝勝強覺得還是不放心，想過去親眼看看。他對劉金剛說：「吃飯就免了，明天下午我去你們公司，見面再談吧。」

　　第二天下午，郝勝強在洪山路上的湖北大飯店五層找到劉二炮的公司。這是一組半新樓群，前面一段是酒店，後面一段是寫字樓，因為地段比較好，又和省政府大樓隔街相望，外牆重新裝修過，所以倒也顯得氣派。一進門，卻看到至少五十塊公司牌子，都是一些所謂的「科技」與「資訊」公司。飯店裡面像個公司超市，不少公司就一間房，辦公人員不超過五個，多數公司一副謹小慎微朝不保夕的樣子。郝勝強警惕地看著那些進進出出的人，都一副賊眉鼠眼的樣子，身上穿金戴銀，俗氣得和暴發戶一樣，和劉二炮有些相似，感覺不像是做大生意的。郝勝強記得報紙上曾經報導過，好幾家騙子公司都是在這裡起獲的。見到二炮的時候，郝勝強就說：「你找這樣一個地方做公司總部，不怕客戶覺得你是騙子嗎？」劉二炮得意地說：「正是因為這個地方名聲臭了，所以租金才便宜。可以說，租這裡房子的百分之八十是騙子或者皮包公司、空殼公司，從事的是疑似坑蒙拐騙的業務。至於我嘛，我做建築的，經常在工地上跑，哪裡都是暫時落腳，在哪裡辦公都是一樣。在這裡，還可以和省長一起上下班，有麼事不好的呢。」

　　劉二炮找郝勝強的事情很簡單，就是想拿下力天公司武漢分公司的廠房建設工程。二炮瞪著燈籠般的大眼睛說：「強伢，你算是走運了。你看看何老闆的氣魄，他要在武漢建立一個化工產業中心，成立一個大型工業園區。光前期工程，建築面積就達兩千畝。你看這報紙上說的。」他把一份《荊楚都市報》遞給郝勝強，郝勝強看到科教版面一個醒目的標題《鳳凰還巢，歸哺大地——訪香港力天化工集團董事長何耀華》，這篇報導是一篇廣告式的人物採訪。版面上方是人物專談，下方是力天公司廣告，兩塊內容佔據滿滿一大版的篇幅。何耀華設想未來將在武漢投資兩個億，力爭五年之內年產值達到十個億，並且形成一整套的產業群，以建築塗料為主，逐漸發展到紡織、化工和新能源。訪談之中，何耀華特別提到了與郝勝強所在的大學建立戰略夥伴合作關係，並在具體專案上建立廣泛的校企聯繫，促進科研成果向生產力轉化。訪談雖然不少誇大之處，但是郝勝強還是為何耀華的想像力所驚歎，企業家的宏大構想再一次超出他的想像。二炮說：「沒有我為你們介紹，你們能認識嗎？所以，你一定要幫我把他們的園區建設專案拿下來。如果能成功，我給你回扣。」郝勝強說：「報紙上的報導有幾個靠得住？再說了，我自己的方案在何耀華那裡都還沒有通過，我能說上什麼話？只能有機會再提提。」郝勝強都不知道是否能和何老闆合作下去，就算合作，他提與合作無關的事情，也可能會讓何耀華討厭。郝勝強又說：「你自己和他關係不也很熟嗎，你自己和他講啊。」二炮說：「我當然也要講，不過多一個人說，成功的可能性不是更大嗎？」

　　談完了二炮的事情，郝勝強過來找小芳。幾日不見，小芳簡直是大變樣了，她一掃從前的質樸，穿上了一件所謂的職業裝——淺藍色的套裙，黑色的絲襪，還化了妝，臉上塗了底粉，唇上塗滿猩紅的口紅。在裙子的烘托映襯下，小芳的好身材顯露無遺，她豐而不肥，身體曲線優美，發育得完好，脖子臉蛋一片稚嫩，充滿了青春的朝氣。她的工作是收發資料、列印檔案、準備會議，也兼做秘書和人力資源。雖然這些工作和以前複印員的工作差不多，但是，她做得很有勁，也非常有興趣。郝勝強問她生活和工作情況，她說都很好，劉總很照顧她，工資也能按時發放，只是自己報的自考課程沒時間學習，只能暫時放一段時間。郝勝強告訴她，適應了新工作之後，還是儘量抽時間來學習，畢竟學與不學不一樣。小芳很信任地說：「嗯，我知道了。在這個單位，我也的確發現還是多學知識好，雜誌上說有句話，叫知識改變命運，我覺得說得真不錯。」郝勝強想起一則「知識改變命運」的網路笑話，不禁苦笑一下，看小芳說得那麼認真，又有些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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