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牆內外(50)_袁來

五十

　　五點半一到，郝勝強就接到電話，是何耀華的司機打過來的，說在樓下等他。郝勝強下樓之後，看到幾個學生圍在一輛黑色的賓士車前面，左右觀看。賓士車擦得烏亮烏亮，幾乎能當鏡子使，拋光打蠟做得非常細緻，銀白色的車圈凸現高貴典雅，一看就是大老闆的車。郝勝強有些詫異，感覺不像何耀華的架勢，他疑惑地朝賓士車走去。司機見郝勝強走過來，忙下車迎上去，說：「您是郝老師吧，我是何董的司機，你叫我小李就行，你請。」小李拉開車門，一副訓練有素的模樣。小李人高馬大，身強體壯，目光敏銳，動作也迅捷。郝勝強心想，難道小李算是網上說的那種保鏢兼司機？看來何老闆不像小攤販式的老闆。賓士車裡設施豪華，後排車座像健身房裡的按摩椅，可以平放下來當床，靠近後窗處竟然有一個小冰箱，前面還有車載電話和移動電視。車內一點雜訊都沒有，靜若山谷。空調涼風輕吹，散發出淡淡的蘭花幽香，猶如山谷裡的清風。郝勝強暗暗吃驚，看樣子何耀華應該是個真正的大老闆。可是，上次他和二炮去見郝勝強的時候，並沒有帶保鏢上樓，也沒有看到他的車，郝勝強還以為他是坐二炮的車來的。小李開車全神貫注，眼睛不時地朝左右看，一直在分析周圍的情況，職業習慣使得他任何時候都如臨大敵。車開得快而平穩，幾乎感覺不到振動。郝勝強總算是見識了豪華車的滋味，感覺太不一樣了，幾乎有當年在賓館洗熱水澡的暢快和震撼。

　　賓士車很快就到了江陵閣。這裡是武漢最豪華的商務會所，以魚翅和鮑魚最為出名。從停車到上樓，幾乎每一步，都有面容姣好訓練有素的服務員提供優質的服務，郝勝強從來沒有進過這種豪華場所，心裡有些緊張，身體卻自然放鬆下來，感官上覺得很舒服。來到何耀華訂下的大套間，何老板正和劉金剛等人在前面的休息間喝茶。何耀華穿一身唐裝似的白色對襟褂子半躺在沙發上，翹著二郎腿，手上纏著一串深紅色的念珠，聽二炮說話。周圍幾個人都坐得端端正正，非常畏懼何老闆。二炮更是一副寒磣而粗俗的樣子，恭恭敬敬地伏下身去，像是要給何耀華擦鞋一樣。見到郝勝強來了，何耀華放下二郎腿，瀟灑地起身，走過來滿含笑容地握了握郝勝強的手，說：「歡迎郝博士，請。」郝勝強受到這樣的禮遇，有些受寵若驚，他裝得很鎮定，內心其實已經被這裡的場面和架勢弄得有些害怕。郝勝強坐在何老闆的旁邊，服務員立即給他上了一杯茶。只見潔白的瓷杯裡面，金黃色的茶水，散發出誘人的清香和熱氣，竟然和電視裡面的廣告畫面一模一樣。何老闆說：「這是極品大紅袍，以後，這種茶就要絕種了。」郝勝強喝了一口，頓覺清香撲鼻，唇齒生香。他並不懂茶，只是覺得一個字：好。何老闆問：「這茶如何？」郝勝強有些尷尬地說：「我不懂茶，只是覺得好。記得書上說毛主席最好喝這種茶。」何董哈哈大笑，說：「好，好，郝博士真是直率，果然是讀書之人，書卷氣息濃厚。和你合作，我很有信心！祝願我們合作愉快！」何老闆一席誇獎的話，說得郝勝強很不好意思。看得出，何老闆非常威嚴和強勢，他手下的副總們都不敢說輕鬆活潑的話題。何董在如此奢華的地方隆重地接待郝勝強，令郝勝強有些拘謹，他不得不重新認識眼前這個何老闆。

　　何耀華的前景構想非常宏大，產業戰略也是大氣磅礴，從改進建築材料，到研發生物製劑，再到開發環保產品，最後到尋找合成新能源，他有一整套計畫。他想和郝勝強合作，當然，也是希望借郝勝強所在的大學之名，實施這項戰略願景。關於這個計畫的具體實施是，首先在武漢東湖開發區建立一家化工廠，前期做他們的發家專案——建築油漆，然後逐步開發高分子材料專案，比如那幾個能源替代專案，等這兩個專案弄好之後，還可以繼續開發，朝新能源方面發展。當然，也算是第一次正式見面，談得比較籠統，只是一個初步的構想和思路。何耀華果然是見過不少世面的人物，說話激情澎湃，極富感染力，話語中體現了高度和影響力。在場的每個人都被他所鼓動，每個人都在他的描繪之中看到了美好的未來。郝勝強也深深地為他折服，感覺企業家竟然有這樣的一種魅力，而這之前，他是很討厭所謂的老闆的，認為他們都和劉二炮一個德行。關於合作的具體方案，何老闆想讓郝勝強先給他一份項目策劃書，等他們研究之後再做具體決定。何老闆讓自己的工程師介紹了他們主要產品的情況，並且給了郝勝強一份資料，讓他回去研究研究，看如何才能改進生產，提高這種產品的科技含量。一談到技術問題，郝勝強就不那麼拘束了，他也簡單地介紹了自己那個試劑專案的情況，問了一些關於技術的問題。他很有信心，能幫助何耀華他們實現產品升級。

　　工作談完了，該是吃飯的時候，雖然已經有了心理準備，郝勝強還是被晚餐的奢侈所震撼。功能表上有魚翅撈飯、清蒸鮑魚、木瓜燉雪蛤、蔥燒海參等一些傳說中的奢侈菜，估計一桌上萬。喝的當然是茅臺。何耀華熱情地說：「郝博士，這酒專門是為你準備的，這可不是普通的茅臺。這是香港一位大老闆十年前送給我的。這位老闆說過，人生有兩種東西不能隨便送人，一是女人，一是酒。八十年代初期，這位老闆在茅臺酒廠定做了這批酒，一萬瓶。他就靠這一萬瓶茅臺，和三十多位國家的元首建立了私人感情。」郝勝強看到了酒瓶上的標籤，果然是八十年代那種風格，淳樸笨拙之中透露出一點現代氣息，欲露卻還羞。郝勝強聞了聞，果然清香撲鼻，腦子裡面冒出一個詞「淳厚綿長」，入口的時候，更是香甜舒潤，味道十足。郝勝強不懂茶，對酒卻略知一點，喝多了自然也會有點鑒別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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