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牆內外(30)_袁來

三十

　　作為對複合關係的承諾，郝勝強答應，以後再也不說那種小農意識的話傷害梅靈，並且保證姨父的兒子考上研究生，梅靈想什麼時候回家，他上梅家去接她。郝勝強滿口答應梅靈的要求，他也提出一個唯一的條件，那就是春節陪他回趟老家。梅靈雖然頗感為難，但是也只得答應。為了照顧她的感受，郝勝強說只要三天就可以。雙方就目前存在的諸多問題交換了看法和意見，承諾互不干涉對方的生活，留下足夠的個人空間和時間。比如，對於梅靈的健身和交友，郝勝強沒有權力干涉。關於生孩子一事，是雙方共同的責任，在時機成熟條件容許的情況下，梅靈會嚴肅地考慮這個問題。再比如，在對對方的態度上，本著「同心同德，白頭偕老」的原則，互相謙讓，郝勝強對梅靈媽媽的態度需要改變，梅家也會調整對郝勝強的心態。家庭危機似乎度過了，郝勝強覺得自己也老了四五歲一樣，感覺十分疲憊。

　　為了正式對梅家表示道歉，做出真誠和好的姿態，郝勝強隆重地邀請梅家全家吃飯。當然，主要是緩和與曾主任的關係，他知道要給足了梅靈媽媽面子。吃飯的時候，郝勝強著重通報了周強考研的事情。他說，上週六晚上，他介紹了姨父和邱新風教授——也就是郝勝強的師兄——認識。邱教授當場給周強點了一個專業課的重點範圍，說如果按照這個重點範圍突擊一下，一定能拿高分。姨父也和邱教授建立了親密的聯繫，滿口應承了邱教授房子裝修的事情。這件事情，郝勝強辦得很完美，他卻刻意不談自己的作用，不想給梅家留下邀功請賞的印象。其實，姨父早已經在電話裡面把這些情況告訴過梅家，梅家自然也知道。但是，再聽郝勝強描述一遍，她們更覺得在親戚那裡掙足面子。郝勝強重點講述這件事情的目的，也是了引出讓梅靈回家結婚的事情，他說：「就三天。本來我們老家的風俗，結婚要五六天，不過像我們這樣在外做事的，已經結了婚的，在家請個客就行。」他說這些話的時候，不去看梅家母女，而是面帶笑容地看著梅峰夫婦。他的請求雖然看起來合情合理，但是梅家要是反駁也很好說，其實也有很多嫁給農村男人的女人從來沒有回過丈夫家。梅峰說：「好啊，是該回去辦事。哪裡結婚這種風俗都一樣，天經地義嘛。」許麗麗忙岔開話題說：「哎，怎麼沒有上果盤呢，服務員，果盤呢？」梅靈媽媽沒有怎麼說話，雖然是女婿的請罪宴，她也不可能做出一種原諒的姿態，糾紛也算是因她們而起。所以，曾主任全然不似以前那樣慷慨激昂主導一切，而是略顯尷尬。最後，不得不說話的時候，她說：「好啊，到時候再看唄。」雖然沒有拒絕，可是這模棱兩可的話還是讓郝勝強很不舒服。梅峰見狀，說：「不能再看了，勝強家也得做準備呢。」梅靈慢吞吞地說：「就怕要值班。」梅靈母女其實也不是拒絕，而習慣性地對郝勝強的請求打折扣。郝勝強直說：「這個請媽媽考慮一下。其實，在我們那裡，如果沒有在家擺酒，沒有把親戚朋友認清，嚴格上來說，是不能算正式結婚的。多則五日，少則三天，以後不回家都不勉強。」郝勝強想起《新結婚時代》裡面的故事，他覺得那是作家胡編亂造的，不會有何建國那麼不通情理的人。不過，郝勝強的架勢也有些強硬，意思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梅靈只顧著挑菜吃，曾主任說：「又沒有說不去。」這件事情幾乎就定下來了。回家之後，郝勝強就給家裡打電話，告訴父母春節一定回家辦酒席請客。父母高興得不得了。

　　14

　　馬上就要放寒假了，學校各方面都在開總結大會。郝勝強也是不停地參加各種活動，有業務上的，也有黨務上的。最近，學校散佈著一個傳言，說在校委會上，幾位領導為丁子健申報院士的事情發生了激烈的爭執。一方認為丁子健申報沒有成功，主要是學校投入不足，重視不夠，遠遠比不上北京那位候選人的投入，反對方就認為丁子健學術不精，自律不嚴，被人抓住把柄，不但沒有為學校爭得榮譽，還讓學校多次蒙羞，下次院士申報應該更換推薦人選。據說，反對者之中，最有權力的人就是實權人物李震東，他已經是常務副校長。關於這些消息的真實性，向來無從考證，但是，這種事情往往不是空穴來風。消息傳到丁門子弟耳中，幾位師兄弟找到郝勝強商量，他們一片憤慨，認為反對者是在落井下石。如果那些謠傳屬實，丁子健的處境就很不妙。目前裴老還在世，很多事情都有他頂著，但是一旦他駕鶴西歸，學校那些領導自然不怎麼待見丁子健，他們的處境就會更艱難。師兄弟一起商量怎麼應對。郝勝強想起裴老勸說丁子健時動容的表情，說：「我們必須取得學校進一步的支持，爭取下次還是重點推薦丁老師。另外，下一次的申報，必須更加努力，更加小心，確保萬無一失。」對丁門子弟而言，目前最擔心的倒不是校方是否支持，而是丁子健本人的態度越來越曖昧。上一次的失敗幾乎徹底擊垮了丁子健，那些批評和質疑，以及後來的種種影響，逐漸在他身上發作，他似乎越來越難以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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