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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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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靈無比尷尬,剛想和郝勝強說句話緩和氣氛,郝勝強猛地抓起桌上的茶杯砸向電視機,梅靈一陣尖叫。郝勝強的喉嚨在發抖:「我他媽的做錯了什麼,你們看不起我?我不過是想有一個家,一點可憐的尊重而已,為什麼就他媽的那麼難?」梅靈嚇得不敢出聲。郝勝強一腳踢飛紅酒盒子,進廚房拿出菜刀,剁開紅酒瓶蓋,仰脖猛灌起來。惱怒羞愧衝擊著他的腦子,黃為反駁他的話和處女優缺點的言論鑽進腦子像蒼蠅嗡嗡直叫,曾主任的面孔,梅靈在鋼管前扭動的畫面電影似地閃現,血一陣一陣地朝頭上湧,身體忽而滾燙忽而冰涼。他猛灌一口酒,指著梅靈說:「城裡人算什麼東西,都他媽的爛貨,破鞋!你以為娶了你是撿到了金元寶?哼!在我之前,不知道你給人插過多少回。」紅酒入口很柔和,後勁卻足,他很頭重腳輕昏昏沉沉,臉像燒紅的鐵一樣燙,腦子裡面什麼都沒有,心底卻有一種堅硬而實在的難受。他的思維漸漸飄蕩起來,好像又是多年前剛到這座城市,心中充滿了漂泊的痛苦和對未知的恐懼。房間裡傳來梅靈的哭聲,隨後是大門開而又關的聲音。 郝勝強再開一瓶白酒,酒很嗆,辣得心疼。他踉踉蹌蹌地出門,來到湖濱村。郝勝強敲開門的時候,小芳異常驚奇:「郝博士,你怎麼過來了?」她剛洗完澡,頭髮沒有幹,散發著新收稻穀的氣息。郝勝強像是回到了老家,那種氣息令他舒暢和踏實。他身心放鬆,搖晃一下便栽倒在小芳懷裡。小芳嚇得大叫:「郝哥,你怎麼啦,怎麼啦?」郝勝強腳下發飄,頭腦時而清醒時而糊塗,委屈、辛酸、惱怒和酒氣湧上大腦。他一把抱住小芳,臉死死地貼住她鼓鼓的胸口。那胸口那麼寬厚,像小時候躺在打穀場上看星空那樣安全和踏實。小芳十分驚慌,忙說:「哥,別這樣。」她用力地推郝勝強的頭,卻怎麼也推不開,哇地一聲哭出來,那哭聲很像妹妹的哭聲,小時候妹妹搶不到東西就這樣哭。郝勝強停住了動作,身體一軟癱在地上,臉貼著冰冷的水泥地面,喘著粗氣呼吸灰塵,像頭綁在案板上待宰的豬。小芳抽泣一會兒,蹲下身去,捧起郝勝強的頭按在胸口上,叫了聲「哥。」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 第三章 12 郝勝強被一股細膩甜軟的香味喚醒。睜開眼睛的時候,他的鼻子、嘴巴裡面灌進了濃烈的香味。這種香氣非常獨特,是混雜了少女青春氣息的體香和花卉植物氣味的化妝品的味道。他忽然意識到這不可能是在自己的家,猛地坐立起來,四下張望,簡直不相信自己竟然睡在小芳的床上。身上蓋著一床印有大紅牡丹的花被子,外套和襪子已經脫下,搭在床頭的椅子上。腦子像被鈍器重擊過,又暈又沉,如同生銹的大齒輪,轉動得十分艱難。昨夜的事情漸漸回到腦海,恍如一個世紀那麼久遠。人越來越清醒,腦子還是疼,卻因為記起昨夜的事情,心痛沖淡了酒精對大腦的傷害。小芳趴在床頭單人小櫃上睡覺,她的身體蜷縮在椅子上,和衣裹著一張毛毯,雙腳被一件舊棉襖纏綁在一起,整個人看起來像一隻巨大的棉包,臃腫而滑稽。郝勝強的手露在被子外面,感覺到了一陣寒冷。氣溫一夜驟降,武漢的嚴冬赫然來臨。看到縮成一團的小芳,依稀想起昨夜無禮的舉動,郝勝強萬分羞愧,恨不得狠狠地甩自己一耳光。他暗暗發誓:今後一定要像對親妹妹那樣對小芳,如果有一天,我能發財,一定要讓小芳也過上好日子。 「棉包」先是動了動,接著就松展開來,小芳似乎有感應一般,忽然就醒了,站起來驚喜地說:「郝哥,你醒了?昨夜嚇壞了我,你醉得百事都不曉得,我以為你會出事,想叫救護車,被你攔住了。我們那裡曾經有個人,喝完一瓶白酒,一下子滑到桌子底下,別人以為他耍賴,拿話激他,幾分鐘一直沒動靜,有人鑽到桌子底下一看,死了。」看著小芳驚喜的神情,郝勝強苦笑一下,自我解嘲地說:「我倒楣得很,閻王都不要我呢。」小芳很是難過,說:「哥,千萬別這樣說。誰都有背時的時候,我娘說過,背時是好事情,背時之後好運氣就回來。《青年文摘》上面也有一句話說:冬天來了,春天還會遠嗎?」郝勝強覺得鼻子一酸,分不清是為自己的委屈,還是因為小芳的話。小芳並不打聽他為什麼晚上跑到她家,也不問發生了什麼,只知道他遇到了難處。小芳的話讓他想起娘來,以前娘也總是告訴他,萬事莫鑽牛角尖,遇到想不開的時候,一定要停下來打個岔,想想別的事情。娘一定以為他現在過得很幸福,就算做繁重的勞動,她都會覺得是甜蜜的,娘的幸福就是他能幸福。他無論如何也不能讓父母知道自己現在是這種狀況,不能讓他們知道自己生活得一團糟。他用對親人般的感情對小芳說:「謝謝你,小芳,我一定會振作起來。」小芳滿含信任而又羞澀地望著郝勝強,使勁地「嗯」了一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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