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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郝勝強找到小芳,告訴她:「以後只要是我的信,你誰也別給,直接交到我手上。」小芳眼裡充滿了信任,咬住嘴唇用力地點點頭,說:「嗯,我知道了。」小芳剛滿十八歲,和郝勝強算是半個老鄉,他們屬於同一個地級市的不同縣。小芳初中沒畢業就出外打工,這讓郝勝強想起長年在南方漂泊的妹妹,就對小芳傾注了兄長的感情。沒有外人時,他們用方言交流,顯得異常親切。小芳很信任郝勝強,拿不准的事情總是請郝勝強幫她決定,比如是自學選什麼專業好,電腦除了打字還要學什麼。郝勝強為她找免費的自學教材,指點她學習上的問題,鼓勵她自立自強。郝勝強結婚前,曾有一段時間,小芳執意要給他洗衣服縫被子,表達對他的謝意,弄得他非常不好意思,多次阻止她才停止。結婚時,他邀請小芳去,小芳沒去,他就給她帶了很多喜糖。他覺得這座城市裡,小芳和他最親近。

  郝勝強和梅靈結婚後,原來打算回家再擺一次酒席,將家裡的親戚朋友和街坊鄰居招待一下,算是有個正式儀式。因為大大小小的酒席不斷,他們都覺得很累,就和父母說國慶回家再擺。梅靈媽媽卻說他們沒有度蜜月,要他們國慶日把蜜月改為蜜周,自己補上,還說錢由她出。曾主任那口吻,好像梅靈嫁給他極其委屈。他心情很不好,想怎麼給父母解釋,他們都盼望兒子把媳婦帶回家給他們看看。回到家裡,郝勝強對梅靈說:「你媽媽把你嫁給我像是在施捨。」梅靈知道郝勝強有些為難,說:「媽媽也是為了我們好。如果你實在不想去,那就算了吧。我們也好好休息幾天。你要做實驗,我也會連加了幾個班,都很累。」郝勝強心裡有些感激梅靈,嘴上卻說:「要是你媽媽知道了,還以為是我虐待你呢。」梅靈沒有說什麼,又變得冷若冰霜,洗澡去了。郝勝強覺得沒趣,他給家裡打電話,說國慶日會很忙,學校要加班,梅靈也要值夜班。父親在電話裡面遺憾地哦哦地答應了,然後很開明地說:「年輕人要以事業為重。酒席的事情,你們說什麼時候辦就什麼時候辦,親戚朋友都很好說。」母親接過電話:「強伢,國慶日辦不了,過年回來辦是一樣的,公家的事情要做好。只要你們吃得好玩得好,日子過得好,我們的心願就達到了。」掛了電話,郝勝強呆呆地坐在沙發上,鼻子發酸。自從上了大學,家裡的事情父母都要和他商量,很多重要的事情都讓他決定,就連哥哥娶誰家的媳婦父母都以郝勝強的意見為主。父母一年一年蒼老,越來越依靠他了,郝勝強是家裡人的精神支柱。這兩年,家裡的收糧生意事情幾乎停止,一是人手不夠,二是國家的政策限制多,私人收購賺不得錢。郝勝強覺得對不起父母,他欺騙了父母,他們卻是那麼通情達理。他和梅靈結婚事情,只和家裡打電話說了一下,把梅靈的照片寄給父母看了看。郝勝強說要結婚,父母歡天喜地,說家裡要傾其所有辦酒席。梅靈洗完澡,看到郝勝強呆呆地坐在那兒,問:「怎麼啦?」郝勝強沒有回答,梅靈愣了一會兒,說「洗了睡吧。」她睡覺去了。

  第一次鬧矛盾在婚後第四個月,郝勝強還沒嘗盡婚姻的快樂,痛苦卻已經來臨。梅靈是個溫吞脾氣,有些怪癖,對任何事情只有三分鐘的熱情,馬上就意興闌珊興致驟降,虎頭蛇尾。郝勝強是個古板嚴肅的人,唯一的娛樂活動就是看電視,電視也只是看足球比賽。平時更多時候,郝勝強抱著論文啃,而梅靈一看到書腦子就發沉,她喜歡在電腦上「鬥地主」,偶爾也和別人聊聊QQ。郝勝強說她喜歡把生命浪費在無意義的事情上,梅靈卻說,生命本來就是用來浪費的,意義不也是人說的嗎,說它有意義就有,說沒有就沒有。郝勝強使勁地想,還想不出什麼事情有意義,比如逛街、看書、做實驗,仔細一想,這些事情真的有很大意義嗎。

  每個週末,梅靈都要回娘家吃晚飯,這是慣例。開始,郝勝強能陪她去,時間長了,他有些煩。在梅家,郝勝強常常感到不自在,壓抑和被統治的感覺讓他不舒服。曾主任總是憐惜地注視著女兒,淚光閃閃地說:「這個星期又瘦了。」那意思好像梅靈在家受了虐待。郝勝強覺得她一直在胖,鵝蛋型的臉都渾圓了。梅靈媽媽不顧客觀事實的溺愛讓梅靈都有些不好意思,她說:「要是真的瘦了才好呢,又胖了一圈,超過了105斤。」梅靈的嫂子許麗麗也喜歡說,梅靈以前多麼漂亮。言外之意是嫁給郝勝強之後變醜了。結婚之前,許麗麗迫不及待地要把小姑子嫁出去,結婚之後,卻也和梅靈媽媽一樣惋惜,好像梅靈嫁給郝勝強是件吃虧上當的事情。最可恨的是,有一次梅靈媽媽竟然歎口氣說:「各人有各人的命,兒女吃苦享福都是自己的造化」。郝勝強心裡明白,能娶到梅靈做老婆是他前生修來的福氣,他非常感激梅家人。可是,他無法忍受梅家人臉上那種逼人報恩的神情,更不喜歡他們把這事搞得像新聞聯播見一次說一次,還有那些冷嘲熱諷的話。一到週末,郝勝強就恐懼,不去又不行,梅靈說她的父親去世得早,母親一個人在家寂寞孤獨,要去陪她。

  又一個週末,郝勝強故意在學校加班。五點多鐘,梅靈打電話來,語氣有些冷,問郝勝強什麼時候回家,她等他回娘家。郝勝強說:「實驗剛做到一半,還差關鍵一步,正在等結果,這周我就不去了,你自己去吧。」他的話沒說完,梅靈就掛斷了電話。梅靈生氣了,他沒在意,或者說潛意識裡希望這樣。五分鐘後,手機忽然突突地響起來,他摸出來一看,是梅靈,剛要接,電話掛斷了。如此反復了幾次。梅靈用這種方式發洩怒火。今天偏不去,他乾脆把電話調到靜音,想想有些得意,似乎是一件揚眉吐氣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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