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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郝勝強在學車的時候心不在焉。有一次試車,把油門變成了車刹,差點把另外一輛車拱到湖裡。梅靈一生氣,甩手走了。郝勝強也覺挺丟人,他追上梅靈,哄了好一陣才哄好。梅靈雖然表面不生氣,但是勁頭銳減,搞得郝勝強十分為難。他怕浪費錢,只能硬著頭皮學下去。拿了本後,第一次上路,遇到一個上坡的地方,他不會換檔,車熄火了,半天打不著火,後面等了一排車,喇叭叫得天響,好不容易打著了,忽然像脫韁的馬唰地猛衝出去,一把擂著了前面的車屁股,差點把那車推翻。他們費了很大的勁,賠了一千元錢才算了事。梅靈更加生氣了,說:「一個博士,連車都不會開。」郝勝強不服氣,說:「開車算什麼,我太老師是院士,連自行車都不會騎。」他也感覺不光彩,不過很快為自己找了藉口。後來出門,偶爾開車的事還是由梅靈來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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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趁著新婚的喜勁,郝勝強想在科研上實現突破,並全力協助導師「申院」成功。

  最近,他感覺同事對他的態度發生了變化,以黃為為首的幾位年輕教師和博士有意疏遠他。他同他們的關係說不上好,以前倒也經常談談工作之外的事情,開開玩笑。自從他結婚後,他們經常一起議論什麼,一見他來,話題便戛然而止。更令他氣憤的是,有人偷偷破壞他的實驗。有幾次,他明顯感到實驗裝置被人動過手腳。上周,郝勝強在實驗室整整熬了兩個通宵等一項分離實驗的結果。出結論的時候剛好是中午,郝勝強外出去食堂吃午飯,回來發現一名學生打開了他的裝置,使試管裡面進了空氣,整個實驗報廢了。他用血紅的眼睛盯著那名本科生,失控地吼道:「誰叫你動的?」那名學生嚇壞了,眼淚簌簌地下來了,顫巍巍地說:「黃老師叫我打開,說不排氣可能會爆炸。」在一旁的黃為忙說:「哎,你這學生怎麼不老實呢?我明明叫你打開我的實驗,你怎麼去動郝老師的呢?你看,郝老師幾個月的心血全廢在你身上。」黃為嚴肅的表情之下壓抑著幸災樂禍。本科生還要申辯,黃為威脅道:「你是幾班的?故意破壞老師的實驗,還要狡辯,找你們輔導員來。」本科生一腔的無辜委屈無處說,低頭等待處罰。郝勝強似乎看到了十年前自己的影子,那時候的自己也是害羞害怕受人欺負,他逐漸冷靜下來,心想事已至此多說無益,口氣便緩和了一些:「你回去吧。」本科生帶著委屈和抱歉離開。黃為顯得得憤憤不平,說:「切,現在的學生,簡直不像話。」郝勝強接上話說:「老師也不見得都是好鳥!」他射出銳利的目光看著黃為,目光像把刀要將那顆禿頭削平。黃為目光陰沉,和他對視了一下,立即回避了。

  黃為的導師是陳明貴教授,陳明貴是耿世高教授的嫡傳弟子,耿世高和裴仰之是同一輩人。學院一直流傳一個掌故,說當年裴老和耿老一同赴美留學,同時在芝加哥大學拿了化學博士學位。建國初期,耿老在裴老勸說下,二人一腔熱血滿懷豪情回來建設新中國,誰料想政治運動一場接一場,不但打擊了二老的工作熱情,還讓他們彼此心存怨隙出現隔閡。耿老時有受裴老蠱惑和欺騙的抱怨,兩人關係日益惡劣。文革中,他們又彼此揭發和攻擊,甚至把在美國誤進風月場所的事情都抖了出來,兩人最終關係完全破裂,水火難容勢不兩立。改革開放之初,裴老因提出幾項教育改革建議受到國家領導人賞識,很快被評為院士,而耿老一再失勢,不久鬱鬱而終。幸好耿老去世前招收過一名學生陳明貴,算是為自己的學術門派保留了一根獨苗。陳明貴地道的農民出身,心思全放在科研上,搞科研像種地一樣勤勞,做實驗很玩命,人稱為「科研機器」,絲毫沒有乃師霸道好鬥的風格。近年來,裴老覺得對耿老有些愧疚,便多加提攜陳明貴以示補償。他力推陳明貴作為國家高分子與材料重點實驗室主任,而沒有保舉弟子丁子健。誰料想耿老好鬥的遺風竟然隔代遺傳到黃為這一幫再傳弟子身上。郝勝強所在的無機化學研究所是以陳明貴的博士為主,以前和他們相處倒也平和,自從娶了漂亮老婆和導師申報院士之後,耿世高的再傳弟子們便蠢蠢欲動,似乎要為祖師爺復仇,這次破環實驗就是一個明證。丁子健也多次提醒過弟子,要防止同事們尤其防止耿門弟子下黑手,師兄弟們也為他的處境擔憂。

  週三下午,郝勝強進化學大樓,剛走到樓梯口,列印室的小芳叫住了他:「郝博士,昨天有你一封信,黃老師說幫你拿上去了。」郝勝強上樓問黃為,黃為連忙把他光而亮的腦門拍拍嘣嘣直響:「你瞧我這記性,呵呵。」他把信遞給郝勝強。郝勝強看信被拆過,剛要問怎麼回事,黃為厚顏無恥地笑著說:「我看了一下,你不介意吧。」郝勝強反感極了,說:「謝謝關心。幸虧不是恐怖襲擊,要是有炭疽細菌或生化武器,你不是成了我的替死鬼麼?」黃為面露不悅。看完信後,郝勝強心想,幸虧只是上海一個國際學術會議的邀請信,沒有涉及導師申院的內容,要是有把柄被他們抓住,真是後患無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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