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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後每天晚上零點的時候,不管你在哪裡,不管我在哪裡,我們都要為對方禱告。」

  「為什麼要選擇零點?」顏如卿想著他的夜生活是不定的,零點或許就睡了,或許就是在不知道什麼地方的地方消遣。

  「零點是一天和另一天相交接的時辰,布依人的祖先認為他們的生命和世間萬物都在零點的時候更新,通常我們重要的禱告也是在零點進行。」

  「我不會禱告,但我會在心裡說我想對你說的話。」

  她請他閉上眼睛,分別在他的額頭、雙眼和嘴唇上,印上她處女的初吻。他在一瞬間裡深深地呼吸了她的氣息,那是新鮮的蘋果香。他的心砰砰跳,笨拙得竟然沒有回吻她。

  「記住,零點的時候,是我想你的時候,無論何時何地,我都會望著天空為你禱告。」

  「無論何時何地,零點的時候我都會想你,對你說我想對你說的話。」

  他們依偎在篝火旁坐了一夜。中間或許睡過,只覺得天空在旋轉,遙遠綿延的群山在旋轉,夜色也越來越輕,遠處的樹林有了模糊的輪廓……但兩人一直撐著沒有睡過去,他們都不好意思在對方面前犯睏,就那麼細細碎碎的說著話,或者就靜靜的聽遠處湖水的流動和滿夜空下如織的蟲吟。這眾多的聲音,是他從來沒有聽過的,如潮水一般,似乎只要閉上眼睛這聲音就會將整個夜晚浸淫。

  那樣的時光,如果用來睡覺就太可惜了。

  因為整宿沒睡,人總像在夢中,頭、身體輕飄得不得了,看篝火和對方,若有若無;看遠方天邊起伏的群山、跟前的大地,都在旋轉,時間也不再前行,而是就地旋轉,一切都在旋轉。

  天濛濛亮的時候,遙遠的山岡上出現了牧羊人,牧羊人無比寬廣深遠的歌喉舒展開來,他長久歌吟,金屬絲一般的高原長調如精緻的綢緞抖開,將天與地之間那無邊無際的空隙充盈。

  很多年以後,他們依然記得那旋轉的感覺,那夜晚高原上的眩暈。對於阿哈來說,那就如同她的未來,未來就是一種眩暈;而對顏如卿來說,那最初朦朧新鮮的愛情,同樣是一種眩暈,如果精神的力量偶爾超越了肉體,帶著肉體上升,他就出現這樣的眩暈。

  4.   夜郎王雖然是漢成帝賜封,但他按自己的意願來管理夜郎王國。又因為他善戰驍勇,夜郎王國疆域一度辟擴到湖南、四川。

  西南偏遠,天無三日晴,地無三裡平,人無三分銀。自古以來,這裡與外界難通資訊。山裡多豺狼虎豹,更多蠻匪,就在雲貴川邊界一帶專靠打劫為生。夜郎王親自率部剿匪,又帶領大家修盤山路,將一個個山頭連接起來,將一個個石頭寨子連接起來。他們將路彎叫作「拐」,圈數最多的盤山公路從山頂到山腳有二十四道彎,那就是貴州境內有名的「二十四道拐」。

  夜郎王足跡遍及西南,他的號令傳向四面八方。

  他教山民開闢山上的土地,用石頭圈圍,再引來湖水,成為梯田,高原上種出了雪白的稻米。他要他的子民女人多生育、善紡織,男人勤耕作,常練武。

  過去,西南疆域每年能夠向皇朝進貢二十匹大馬已經不錯。夜郎王獲封之後,每年進貢的大馬均在百匹以上,還有不少夜郎地的特產——騾子,它們比馬更加高大壯美,性情又比馬溫良,從夜郎地行走數千里路到皇都,依然毛色光鮮精神抖擻,一看就是負重遠行的好手,皇帝真是喜歡得不得了。可見,夜郎地已經一年比一年更加富庶。又聽說夜郎王廣得民心,川黔楚地百姓皆以他為尊。似乎已經沒有把皇帝放在眼裡。雖是邊遠蠻夷之地,漢武帝偶爾想起,也有些許憂慮。

  武帝派欽差大臣前去查看。欽差大臣來到夜郎轄地,一路上見漫山牛羊悠閒,夜郎王的士兵們用炭畫的蠻匪人像在路邊做射箭練習,就回去稟報皇上,說夜郎人射殺漢人像,反叛之心顯明。

  於是,武帝下令大軍誘捕夜郎王,剿滅夜郎國。

  一夜之間,夜郎王族為躲避災難,全部由金姓改姓王,分散在西南各地,並從此勇敢頑強地與武帝的軍隊打起了遊擊戰。

  戰亂持續十數年,夜郎國生靈塗炭。

  夜郎王後裔從此有了金、王兩族。後裔們遵從祖先訓誡,一是勤力耕作,再是努力繁衍,男女年屆十八行婚配。

  阿哈的父親金定,是夜郎王第二十一世孫。他從小跟隨布摩學習歷史經文,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他是布依最英勇的獵人,當他在山野狩獵時,再狂野的獸類都會發抖;他的腳板跺在高原上,最遠最遠的森林都會顫動。他還是布依最好的歌手,每當山野裡他的歌聲飄蕩,清香的松子就會從果夾裡爆裂出來,紛紛撒落在柔軟的松針上,而密林裡兇殘的母豹也會現身,溫柔地久久伏臥在山岡之上。

  阿哈的母親伶俐,是雲貴相寶山人氏,其家族擁有雲貴最古老最負盛名的相寶酒家。伶俐母親生了伶俐十五年後,才生小兒子安,但安生性怯弱又愚鈍,只有伶俐才是父母的掌上明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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