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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顏如卿聽她唱著,還有遠處溪水流淌的聲音和四野的蟲鳴做背景……這眾多的聲音混合起來,使他既暈暈乎乎又格外清醒,類似於過去在課堂上睜著眼睛睡覺。他在大學裡,一上西方美術理論之類的課就在課堂上睜著眼睛睡覺。好在大學裡的老師不像中學老師有那麼重的管教欲,他們有的是言說欲,自顧自地說,對做白日夢的學生最多說幾句調侃或諷刺的話,如果你還是沒反應,他乾脆就什麼都不說了。

  暈暈乎乎地,他半張著嘴一動不動地望著火光裡她鮮活的面孔,心裡的火已經變成了火星星,連他自己也感覺到溫暖、舒服。

  他說:「阿哈,你如果去當歌手,肯定很棒!你的聲音很甜、嗓子很好你知不知道?」

  「我本來就是歌手!每年金竹大寨、花溪大壩的歌會都沒有人唱得過我。」

  「我的意思是去酒吧……去舞臺上唱,演出的那種。哎,只要你記住這首歌,你就記住了我家鄉——」

  「你唱啊,什麼歌?」

  大海邊哎,沙灘上哎,

  風吹榕樹沙沙響。

  漁家姑娘在海邊哎,

  織呀織漁網……

  阿哈對音調天生敏感,聽一遍就會唱,但吐字不清爽(或者是故意調侃顏如卿的廣東口音),她唱——

  「大海偏哦,沙灘松哦,風吹榕樹沙沙響。漁家姑娘在海偏哦,織呀織漁晃……」

  小顏笑得肚子痛。他說:「阿哈,你很像我家鄉的姑娘,雖然她們的皮膚沒有你這麼白皙,腳板也因為水裡的勞作而顯得寬闊;但她們的眼睛很善良,就和你一模一樣,也是那麼大又圓,又深又亮……」

  「我該怎麼稱呼你?」

  「我叫顏如卿,顏色的顏,如果的如,卿卿我我的卿。」

  「我會寫這些字。你記住我的名字了啊?」

  「當然。」

  「卿哥哥,你們明天就要回去嗎?」

  「是的。」

  「你以後還會記得阿哈嗎?」

  「我當然會記得你,記得這個夜晚,這是我從小長到大最美最特別的一個夜晚——天空像藍色的蓋子,我從沒離天空這麼近過。這個地方,還不知道以後有沒有機會再來呢。」

  「只要你想來,隨時都可以,上山的時候要是迷了路,打個口哨,我就會給你帶路的。你不知道,有很多外鄉人貿然闖金竹大寨,就都陷進森林沼澤了,像你們今天下午,真是危險。哎,你猜猜現在是什麼時間?不准看手錶。」

  「那我就說不準了。」

  「我沒有表。我告訴你,現在是零點。」

  顏如卿看表:「真的哦!你怎麼做到的,那麼准!」

  阿哈說:「我想請你做一件事,可以嗎?」

  「除了叫我從山上跳下去,除了叫我沉進阿哈湖,做什麼都可以!」年輕的、被朦朧的愛情激動著的顏如卿有些誇張地捏緊了拳頭發誓。

  「如果你答應做了,你就天天都要做!」

  「我天天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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