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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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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旭暉一向相機不離手,嗜好用圖文記錄自己的生活,很早就開了博客,只是在辛笛看來,他博客的最大價值不過是有時會發一些平常人看不到的時裝發佈會照片和時裝拍攝的樣片。可是此人時時發表的感歎評論,沖淡了她的觀看樂趣,而且她雖然對他拍照的水準比較認同,但對他的文筆向來評價不高,對博客裡記的流水帳沒任何興趣,所以根本沒收藏位址。好在他現在混成了時尚界不大不小的一個名人,搜索一下馬上就找到。 他的博客介面做得色調低沉樸素,可友情連結卻是京城時尚圈內一排震耳欲聾的美女名字,讓人一看就眼花繚亂了。掛在第一頁的日誌寫于今天淩晨時分,開頭是藍色天空酒吧外拍的照片,處理成暗藍色的基調,霓虹燈光迷離拖曳,路人虛化成一個個飄忽的身影,日誌內容和這圖片完全不相稱,有一個搞笑的標題:如何證實一個男人的清白與貞潔。 她看下來,只見嚴旭暉寫得頗為挖苦,表面似乎是為大衛凡洗白,說美女熱情似火,而他坐懷不亂,其實卻半嘲半諷地說他「未及下河先濕鞋子,沒吃到羊肉已惹一身膻味」,然後感歎,「讓一個男人證實另一個男人的清白真的很難,大概女人對男人之間的默契縱容都有警惕,尤其在Sandy看來,我的信譽說不上良好,說得再懇切也是枉然,所以老戴,你自求多福好了。」 辛笛看得不由失笑,她並沒把昨晚的事看得有多嚴重,但確實想到,似乎沒必要和大衛凡繼續下去,這人並沒多少定力,又一向招蜂引蝶,如果真投入感情了,以後難免還得不斷面對這樣的場面,她對爭風吃醋可沒任何興致。 她正準備關了電腦出門,突然心中一動,想起前幾天提到辛辰去北京找工作時她那奇怪的回避態度,以嚴旭暉這麼事無巨細都在博客上彙報的風格,大概也應該有記載。 她一邊向前翻找,一邊暗罵嚴旭暉這個話癆加自戀狂,居然博客更新保持得如此頻密。她終於耐心地找到三年前的三月下旬,看得出了好一會兒神,拿起手機就打路非電話:「路非,你在哪兒?」 路非正在公司整理檔,他交了辭職報告,還沒辦正式移交,仍然在昊天的寫字樓內辦公,「我在辦公室,什麼事,小笛?」 辛笛躊躇一下,決定還是告訴他:「你開電腦,我給你發嚴旭暉的博客地址,你好好看看。」 路非快速開機,點擊辛笛發來的連結,顯示的日期正是三年前的三月下旬,果然前後十天中有好幾篇日誌都與辛辰有關係。只見第一篇標題是:親愛的小辰來了。 「我親愛的前女友小辰到北京來了,當然她不承認我是他的前男友(一個咧嘴大笑表情)。吃飯時我一吹牛,她就氣定神閑對我哥們兒說,由得他順口胡說吧,反正蝨子多了尚且不癢,前男友多一兩個我也不愁。這孩子還跟以前一樣直率,哪兒疼就往哪兒打。」 下麵是一張拍於室內的照片,看得出房間不算寬敞,七八個男女擠著圍坐桌前吃飯,裡面自然有辛辰,她穿著淺粉色高領毛衣,頭髮綰在腦後,熱氣蒸騰中,她的笑容燦爛動人。 隔了幾天的一篇日誌寫道:「小辰面試很順利,下週一上班。慶祝又有一個人要漂在北京,偉大的首都祖國的心臟,我們都來了。不過這傻孩子說她不想做平面模特,理由居然是這一行吃的是青春飯,而她已經夠滄桑了。看著雖然沒什麼稚氣,可依然年輕美麗的她,我只能歎息,這說法叫我情何以堪。」 下面是抓拍的幾張照片,辛辰穿著一件黑色小西裝外套,從寫字樓出來,清麗的面孔上若有所思,並沒有找到工作的興奮之情;另一張伸手擋在面前,似乎並不想讓對方拍照。 再看接下的博文,寫於第二天,時間正是三月底,標題是:再見,小辰。 「今天是週末,可還有工作要做。上午跟小辰一塊出門,她看上去很開心,問我乘車路線,剛好我們要去的地方都在國展附近。她說要先去見一個朋友,再找房子安頓下來。任我怎麼逗,這小妮子也不肯說是什麼樣的朋友,管他呢,我為她高興,哪怕她留在北京的原因不是因為我,也希望她從此快樂得和從前一樣,想到這一點,漫天風沙也沒那麼討厭了。她低估了北京的天氣,沒帶多少衣服,看看她借我的外套穿著可真逗,順手幫她拍了照片,然後趕去幹活。 「下午回來,小辰先回了,她沒鑰匙,坐在門前發呆,我陪她坐下,問她找到朋友沒有,她笑了,說找到了,可是不如找不到。我頭次看她笑得這麼慘澹,我想安慰她,她卻突然說她要走,沒有商量的餘地就開始收拾行李。任我怎麼問,她都不吭聲。我知道我問不出什麼來,好吧,美女永遠有任性的特權,尤其是她。 「我送她去火車站,一路上她什麼也不說,可是看一眼她那邊車窗,我知道她流淚了。不知道讓她流淚的那個人是誰,我恨她去見的那個朋友。北京的天氣照例糟糕透頂,我明天還要去拍時裝周,這樣奔波,身不由己。小辰回老家也好,至少那裡生活比較悠閒,希望她能過得幸福。 「從西客站回來,看著這兩張照片,突然覺得傷感。當初第一次給她拍照時,她還是個無憂無慮的孩子,容我借別人的話來抒一下情:每個少年都會老去,誰的青春能夠不朽。」 紀若櫟走過來,敲一下他開著的辦公室的門,可是路非的全部注意力集中在下面那兩張照片上,根本沒注意到她。 一張照片上,辛辰穿著件深橄欖色男式獵裝長外套,頭上戴著黑色棒球帽,鼻樑上架了一個大大的戶外太陽鏡,口鼻纏了條別致的迷彩圖案戶外頭巾,將臉的下半部遮得嚴嚴實實,背景是一片彌漫的風沙,這正是北京刮沙塵暴的天氣,街頭女孩子不得不出門時的打扮。天色晦暗,她對著鏡頭,身形顯得單薄而孤獨,帶著蕭索之意。 另一張照片一看便知是西客站入口,燈光下辛辰周圍全是熙熙攘攘的人流,她穿著薄薄的一件運動外套,沒戴帽子和太陽鏡,那條迷彩頭巾拉下來松松地圍在頸上,手裡拎了一個不大的包,正回身揮手,光線昏暗下看不清她的表情。 路非的左手緊緊握攏成拳,完全怔住。紀若櫟走進來,「路非,姐姐的秘書說她馬上開完會出來,你事情做完沒有?」路非竟然毫無反應。 紀若櫟疑惑地繞過來,一眼也看到了這兩張照片,她不能置信地湊近一點細看,然後側頭,與路非的視線觸碰到了一起。 他們同時確定,他們和她曾經面對面地站著,離得很近很近,甚至還打了招呼。 路非於那年二月底返回北京工作,路是將名下一套地段良好的精裝修房子交給他居住,但裡面空蕩蕩的沒有傢俱。路非剛接手工作,忙碌得厲害,只好住寫字樓附近的酒店,打算等有時間後再添置生活用品搬進去。 紀若櫟主動要求幫他去採購,並笑稱:「我投了幾份簡歷,在等工作通知,現在很空閒。女人天生就對買這些東西佈置房子有興趣,我保證顧及你的品位,絕對不會弄得脂粉氣的。」 路非卻情不過,將鑰匙交給了她,同時遞給她一張信用卡,請她直接刷卡支付費用。 到了三月底,北京沒有什麼春天的氣息,倒是沙塵暴鋪天蓋地襲來,天空成了土黃色,空氣中是無處不在的細細沙塵,讓人難以呼吸。紀若櫟是南方人,根本適應不了這種惡劣的氣候,她感冒了,卻仍然一趟趟跑著各大家居城,精心挑選比較,那個過程讓她充滿愉悅。 路非週末仍有工作要做,快到中午時開車過去,紀若櫟已經先來了,一邊咳嗽,一邊指揮工人掛窗簾,三居室的房間內所有的傢俱已經擺放得井然有序,連床上用品都齊備了,果然色調樣式和諧而低調,符合他的趣味。送走工人,路非說謝謝,她卻只笑道:「讓我好好過了一回癮,真好。」她擺弄著一件水晶擺設,突然回頭看著路非,「現在你的房子全打上我的印記了,看你以後還怎麼帶別的女孩子回來。」 她不是頭一次做暗示,然而路非並沒什麼反應,只看著窗外出神,「這個時候,我以前住的城市已經春意很濃了。」 紀若櫟的心怦然一動,他很少談及他生活過的地方,她因為工作的關係偶遇了他的大學同學丁曉晴,回來提起,他也只淡淡一帶而過。 「似乎現在應該到了你母校著名的櫻花開放的時間了,不知道和華盛頓那邊比有什麼不同,真想去你們學校看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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