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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八


  成志超握了握吳冬莉的手,便要上前和吳瑞之說話。吳冬莉攔住了,小聲說:

  「我爸不能說話,腦子傷得挺厲害,身子動一動,情緒激動一點,就噁心得要吐。」

  成志超站在那裡,靜靜地凝望著傷痛中的老人,心中不由生出幾分深深的愧疚。如果吳冬莉反映的事情自己一力擔承過來,如果自己不是有意無意地在省城家裡、在東甸鄉躲了這麼些日子,老人是不是就不會遭此一難呢?那是一夥心黑手辣的東西,是不是確如剛才林老師所說,以為玩了這一手,就能嚇唬住誰堵住誰的嘴巴了呢?

  吳瑞之聽到了屋裡人的說話聲,微微睜開眼睛,見到成志超,掙扎著想坐起。成志超急上前按扶住,說:

  「吳老師,您別動。我……來晚了。」

  吳瑞之嘴角扯出幾絲鄙夷的冷笑,輕聲說:「一幫無賴、流氓……見不得太陽的東西……」

  成志超會意地點點頭。

  吳瑞之從被子裡伸出手,從枕下摸出一份材料:「只要還有一口氣……我就饒不了他們……」

  成志超把那份材料接過來,說:「吳老師,把它交給我,我要是處理不了,保證代您送交上級領導機關。您安心養傷吧。」

  吳瑞之微微點了點頭,有兩顆碩大的淚珠在眼窩裡旋動,終於一溢,順著多皺的面頰滾下來。他故作輕鬆地一笑,說:

  「老百姓有話,人心是秤,誰也休想……一手遮天。」

  成志超說:「這話說的好,天王老子的手,也沒國家的法大!」 

  37

  成志超再回縣委機關。

  請願的師生們已經離去,大院裡重又恢復了安靜,勤雜人員正抱著大掃帚在院子裡清掃,還有人扯出了粗粗長長的膠皮管子放水沖洗地面。其實那地面上也沒有什麼,是不是這樣清洗一番,就將人世間的那些罪惡與齷齪都沖走了呢?

  成志超直接坐進了自己的辦公室。馮天一跟過來,說師生們聽了勸說,已經回去上課了。成志超心裡很亂,只是沉著臉,點點頭。馮天一站了一會,便識趣地退出去了。

  辦公室已有些天沒回了,還是走時的樣子。機關裡專有保潔工,每天給幾位領導打掃房間,所以屋子裡仍是窗明几淨一塵不染。張景光抱進很大一堆報紙和信件,放在了辦公桌一角,是這幾天來的,收發室先送到秘書室,再由秘書送過來。張景光見成志超沉著臉什麼也不說,便也悄悄地退了出去。

  一個案子還不知怎麼處理才好,竟又有一個案子逼上來。也許這正是一個契機,把注意力放在吳老師遭人暗算的事情上,這是一目了然的刑事案件,而且表面上不會牽扯任何領導,因此也就不會遭到任何的阻撓。這個案子一抓,前一個案子似乎便可淡出了。自己這些天一直回避著那塊燙手的芋頭,是不是就在等著這麼一個時機?如果此時縣裡的哪位副書記或副縣長說人事局有應急之事要辦,比如辦職稱辦工資,急需動用人事檔案,是不是便可通知魏樹斌把那些檔案送回去呢?估計魏樹斌是不會甘心送回的,那就讓人事局派人去取好了。可那話怎麼對魏樹斌說好?怎麼說才能理由充分冠冕堂皇?成志超想到了去醫院看吳老師前與魏樹斌說起突破口時,魏樹斌的神情,要說騎虎難下,眼下的最大障礙就在魏樹斌了。但這個「虎」總是要下的,早下總比晚下好,時間拖得越長,那塊芋頭越成為人們關注的焦點,也越不好不了了之。成志超只是奇怪,這些天,沒人疏通,沒人說情,甚至沒人主動跟他提起這件事。是那些人找不到理由?還是故作不以為然的姿態?或者根本沒把它當回事?拍馬出陣的將士受到對面敵陣的不理不睬,反倒一時茫然,不知是該拍馬衝殺,還是悄然退陣為好了。

  成志超想得腦袋有些疼,心裡也煩,便乾脆不想了。他去翻那些報紙信件,將裹在報紙裡的信件一一分揀出來,看有沒有需要緊急處理的事情。這一撥一看,便發現了那刺眼的一封信。字跡熟悉,和那個電話號碼一樣熟悉,信封上只寫了「縣委 成志超收」,寄信址也只寫了「本縣 內詳」。沒貼郵票,因此也沒有郵戳。如此看,是她本人或委託別人直接送到收發室的。來自縣內的一些書信常以這種路徑呈到案頭來,不奇怪。

  自從陳家舟送去那份通話明細單後,成志超只在省城的家裡和董鐘音通過一次電話,電話裡說了這一陣不再見面,電話也可能少些,讓她不要介意。董鐘音善解人意,有了這句話,她一次也沒把電話打過來。成志超不想把意外的險情告訴她,理當由男人承起的重負,何必叫女人擔驚受怕想得太多。這麼長時間沒通電話,董鐘音寫過信來,她要說什麼呢?

  成志超拿起剪刀,小心地打開信封,似乎怕傷及來信人的毛髮。董鐘音以前也給他寫過情書,那是些電話裡不便說的話,見他一封也沒回,便知了他的小心,再不寫了。他曾提出給她配手機,聯繫方便,可發短信,還可防「核洩露」。她堅決地搖頭拒絕,說我兩點成一線,家裡有電話,單位也有電話,不要!對他的贈與,她什麼都不要,有時買了,她也堅決不留。對於這一點,成志超有時很不解,很無奈,也很欣慰。

  信只有薄薄的一頁,極簡短的兩句話。沒有稱呼,也沒有落款,只署了日期,正是今天。

  有要事,必須和你面談。今晚九點,城西我家附近的橋頭,不見不散。

  什麼事呢?這般緊迫神秘,而且選在了晚九點,那是沒有多少夜生活的小城已基本靜寂下來的時刻啊!成志超的心又緊上來,自然而然便又想到了電話明細單,還有已下令封存的人事局檔案。莫不是那些人敲山震虎殺雞嚇猴,在王奉良夜訪董鐘音後,繼續把攻擊的矛頭直接逼向她,企圖通過她對自己施加壓力?他想先給董鐘音打個電話問問,又想這時她正在單位,有些話不好說,便作罷了。

  一定,一定!成志超堅信自己的判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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