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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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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間這頓飯,魏樹斌讓局辦秘書將飯菜從食堂打來,送到辦公室,陪著妻子吃了。張政委跑來逗,說咋著,嫂子來了就給關禁閉,還怕弟兄們看呀?魏樹斌說,你嫂子有點暈車,到食堂一鬧騰,怕連飯都吃不好了。別忙,有機會,讓你嫂子好好陪你喝幾杯。午後,伍林來電話,說晚上要給嫂夫人接風,請一定賞光。魏樹斌和伍林論過年序,魏樹斌屬狗,長屬豬的伍林一歲。魏樹斌找個藉口,很堅決地謝絕,說謝謝縣長了,局裡的同志也有這個意思,改日吧。伍林說,局裡的往後讓讓,等我這邊表示完了再說。魏樹斌說,還是領導發揚風格吧,不然冷了弟兄們的心,就要罵我攀高附貴見人下菜碟了。電話剛放下,工商銀行的邢凱又打來電話,說的也是吃飯接風的事,只是說法上有些不同,他說別看嫂夫人回家歸你管,可從今往後,她就是我的員工了,今晚我安排她跟行裡的同事們見見面,認識認識,你老兄來作陪吧。魏樹斌也說局裡的弟兄安排了,連伍縣長的盛情都只好往後推,你也賞我這個面子,讓她晚去報到兩天,行吧?

  這樣的電話接過幾個,魏樹斌知道這種輪番的熱情轟炸比美軍對伊拉克的空中打擊還不好抵抗,而且足以致命,便乾脆拔了電話線,把手機也關了,讓夫人在辦公室休息,並叮囑說,不管誰敲門,你只不應就是。袁玉琨不解,說人家好心好意的,這樣好嗎?魏樹斌冷笑說,有好心的,也有沒揣好下水的,這裡的磨磨兒,你不懂。就好比半夜三更走水壕,稍不留神,就可能一腳崴到水裡去。既到了這兒,你就聽我的。安排完,他就躲到另一間辦公室,告訴局辦秘書,說沒有特別緊急的事,都替我擋一擋,我有幾份檔要抓緊處理。

  這就過了大半天,等到了快下班的時候,魏樹斌從司機手裡要來汽車鑰匙,說我帶你大嫂找個地方住下。司機說,辦公室已在賓館訂下客房了,我這就送大嫂過去。魏樹斌笑說,賓館不行,花錢多少不說,人來人往太鬧騰,我得金屋藏嬌,跟夫人好好敘敘夫妻感情,我怕你們這幫小子聽房。這車今晚就歸我了,我帶你大嫂出去轉轉也方便。誰要問,你只說不知道就是了,行吧?

  一局之長這般說,司機哪有說不行的道理。魏樹斌平時在局裡,既是鐵面包公,又是笑臉菩薩。鐵面包公是在研究局裡工作的時候,那一張面孔冷峻如霜,不苟言笑,莫說讓罪犯看了膽寒,就是同志們也都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可一放下工作,或在機關食堂,或下班後跟同志們一起摔摔撲克,他又不時主動出擊四處尋釁,跟大家開些葷葷素素的玩笑,也不管身邊都有誰,而且常是妙語連珠,引得眾人大笑不止。幹警們都說,整不明白魏局長,一忽兒是冰,一忽兒是火,水火本不相融,偏就集於他一身,真是讓人又敬又怕。

  魏樹斌提了夫人的東西,請她上車。袁玉琨問去哪裡,他說到了這兒,我說去哪裡你還知道啊?袁玉琨上車前遲疑了一下,說我看你神神鬼鬼的,心裡咋覺不托底呢?魏樹斌便笑了,說你也不是妙齡少女,還怕我把你拐賣了啊?趙本山小品裡的話,就你,誰要啊?他這一笑,夫人就放心了,鑽進車裡去。

  吉普車出了城,一路追著西垂的太陽疾行,路兩側漸漸稀落了樓房和店鋪,眼裡所見已是北方初春尚為赤裸的大地和村舍。

  袁玉琨奇怪了,問:「你這是要拉我去哪兒呀?」

  魏樹斌說:「別問,到了地方你就知道了。」

  袁玉琨說:「這車上也沒外人,你還跟我整這事幹啥?」

  魏樹斌不再說話,只是換了檔,踏油門的腳也暗加力,那小車便瘋了一般加快了速度。夫人見他不吭聲,便將眼睛盯向窗外,迎面而來的一塊路標牌頓時讓她明白了,氣得喊:

  「你這是送我回家?」

  魏樹斌說:「對,回家。家裡孩子還沒人照管呢。」

  袁玉琨說:「孩子我安排好了,用不著你操心!」

  魏樹斌說:「我的孩子我怎能不操心。」

  袁玉琨說:「可我的事還沒辦呢。」

  魏樹斌說:「好飯不怕晚,你的事用不著這麼忙三火四。」

  袁玉琨說:「怎麼不忙?連你們伍縣長都說好事要快辦,不能拖。邢行長說調走就調走,他走了,這事再啟動,你求哪個爹去?」

  魏樹斌說:「你見到伍縣長了?」

  袁玉琨說:「是他打電話到家裡,親口對我說的。」

  魏樹斌心裡悠了悠,暗罵,這些王八蛋,動作像掏包的專業竊賊,挺麻溜兒!

  兩人這般爭爭辯辯的,前方已是黑水縣城。夜幕落下來了,城裡已亮起一片燈光,城中有一座遼代的古塔,塔上做了彩燈裝飾,老遠就讓人看得清爽。袁玉琨知是快到家了,心裡越發急恨,大聲喊:

  「停車,你給我停車!」

  魏樹斌說:「有話到家再說!」

  袁玉琨說:「你有屁快放!」

  魏樹斌說:「這裡的事複雜,我三句兩句說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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