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樓春秋(4)_李霄淩

四

　　當下兩個大孩子都被父親傳達的喜訊沖昏了頭，興奮得停止咀嚼，傻愣愣地盯著父親的臉，生怕是自己聽錯了。柳鶯見狀急忙作補充說明："武詩、武林，你們倆別傻愣著了，快點吃完飯，收拾你們自己的東西去！"

　　武詩、武林都是軍人子弟，當然知道軍令如山倒的道理。聽到母親催促，他們馬上清醒，都急忙低下頭，匆匆扒完碗裡的飯，跑回自己房裡去了。

　　1959年10月1日，天安門廣場上盛大的遊行剛剛結束，整個城市尚沉浸在一片狂喜當中。

　　後海王汀家的大院子裡，顯得格外有生氣。這天喬陽休假在家，天生閒不住的她，接連兩天指揮勤務兵、炊事兵整理廚房、餐廳的內務，扔了一大堆用不著的廢舊東西，把那些桌子、椅子、櫃子都用去污粉擦了一遍。警衛班長劉鐵樹，也主動帶領不值勤的戰士，跟著喬陽的指揮，前後院忙叨，把偌大的院子，打理得一塵不染。喬陽嘹亮的聲音，配上她斬釘截鐵的口吻，讓這個平日悄沒聲響的院子裡，奏起了"勞動交響樂"。

　　眼看午後兩點了，王汀的午覺卻怎麼也睡不踏實。他乾脆起床，來到院子裡。喬陽還在院子裡和戰士們一起勞動，王汀喊她："喬陽！喬陽！跟我出去走一趟！"

　　喬陽說："今天大遊行，到處都是人，出去也走不動！"

　　王汀卻興致勃勃："咱們出去看看首都十大建築！今天陽光好，出去看看好！"

　　劉鐵樹知道首長今天高興，越是人多的時候，越想出去走動走動，就建議："喬局長，您和首長該去北京動物園看看。聽說那裡有大象，有猴山，各種飛禽走獸都有，可有看頭呢！"

　　王汀更興奮了："就是，就去動物園！動物園裡孩子多，熱鬧！"

　　一句話提醒了喬陽：自王家開始實施收養孩子計畫後，張秘書忙前忙後，彙報過不少情況，可一考察，都不合適。老頭子想要個小女兒，偏偏能來的人都是半大小子，抱也抱不動，還個個調皮得不行。再有就是家庭不合適，上面不批。王家抱養孩子的事，一拖就拖了大半年，至今沒有眉目。

　　喬陽馬上停了手裡的活，洗了手，換了衣服，和換了便裝的老伴兒，一起出門。

　　後海離北京動物園不遠，司機開車沒有十分鐘就到了。劉鐵樹、張雲錦他們幾個也換了便裝跟著，到了動物園大門口，張雲錦趕緊排隊買了票。

　　王汀和喬陽老兩口相互攙扶著走在當中，劉鐵樹、張雲錦他們幾個，前後左右、不遠不近地圍著首長夫婦，幾個人進了動物園大門。

　　園子裡果然遊人如梭，而且大部分是小孩子。他們一看見從未見過的動物就在自己眼前，就像是脫韁的小野馬，爭著掙脫自己的父母，那熱鬧吵嚷的場面好不壯觀。

　　"喬教導員！喬教導員！"老兩口剛進了園子，一個急切驚喜的年輕聲音，就從喧鬧的一側傳來。

　　喬陽因長征途中高燒不退，聽力受損，一時還沒有聽見這個喊聲。倒是王汀聽覺靈敏，趕緊循聲張望。

　　王汀急忙推了一推老伴兒："喬陽！喬陽！你看是不是有人招呼你呢？"喬陽一轉頭便看見了對方，只見一個約摸二十四五歲，身穿灰色列寧裝的年輕女同志，正對他們老兩口大喊。她凝神片刻，突然驚喜大喊："哎呀！小孟！孟小汾！

　　咱們可是多年不見了！"

　　說話間被喬陽稱為孟小汾的年輕婦女已經擠到跟前，喬陽和她熱烈握手，王汀卻被她懷裡抱著的孩子吸引住了！

　　王汀用眼一看就知道這是個女娃兒，看樣子也就七、八個月大，穿一身紅花褲褂，圓圓臉，大眼睛，額頭上點著一枚指甲大的朱砂痣，見了他並不怕生，反而一個勁兒沖他笑。

　　這一笑，像是一罐溫潤的蜜水，一下子浸透了王汀的心！他只感覺心裡麻酥酥地，不禁伸手握住了孩子的小胖手。

　　喬陽見狀，急忙也拉著孩子的另一隻小手，問："小孟，這是你的女兒嗎？真是可愛得很啊！"

　　孟小汾答："是呀！她是我的老三呢！還可愛呢，三個孩子纏著，累都累死了！"

　　喬陽大驚："這是你的老三啊！你都是三個孩子的母親啦？小孟，今年你才多大呀？"孟小汾不好意思地說："教導員，我結婚並不早--二十歲結的婚！可是孩子來得太密了，每人才相差不到兩歲！"

　　喬陽馬上又問："都是男孩女孩啊？"孟小汾說："三個都是女孩子！我婆婆可不高興了，連我的月子都沒有伺候過，孩子她也不管帶！"

　　王汀聞聽，卻喜上眉梢，第一次插話："女孩子好嘛！女孩子可愛，又聽話！"

　　孟小汾羞澀地和王汀打招呼："王司令員，讓您見笑了！"

　　喬陽明白，老頭子看上了孟小汾懷裡這個女孩，而且，孟小汾的情況也比較合適：過去是自己手下的戰士，現在是三個孩子的母親，孩子生的過密，沒有精力帶，孩子的性別還都是清一色……從小孟這裡要一個女孩子帶回去養大，不是正好嗎？這時候，一個十六七歲的鄉下姑娘，拉著兩個小女孩也過來了。孟小汾急忙介紹說："司令員，教導員，這兩個孩子就是我的老大老二，這姑娘是我老家的外甥女秀兒，特意接出來給我幫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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