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房子(37)_恨安妮

三十七

　　年少時，你愛看一個人的背影，你不知道這是否是愛，但你看到他呵護別人時的動作和表情，你看到他的手環住別人的肩，你忍住哭泣，他不是你的，不懂你的音樂和靈魂，夢想和感悟，但是你的心為他顫動過。你害怕未來的無限可能性，你知道人間和愛情的浮沉，卻惟獨不為這些放棄你自己不可及的夢。你難過，因為他的手在別人肩上，他只留給你背影，這是虛妄的，會消失很快，但你還是在消失之前印在了心裡。

　　離開他之後你漸漸不會說話，失去了表達能力，你不去在意言語是否好聽，細節是否動人，你只說著讓你自己不會感到疲累的字句，無論別人怎麼看待，無論世道怎麼樣，你還是想活得更真一點，只有更真一點你才不會慚愧。

　　時間久了，心性淡了，你不再不是那個自卑又傷懷的暗戀者，你不再似以前那樣的任性和固執，但你成熟了之後還是厭惡世俗，你仍然想做真的自己。

　　今夜你又見到了他，你也曾料到會有這樣的機會，或者料到他的心裡仍有一點記掛著你，又或者料到這只是上天開的玩笑。你們彼此相信過，彼此溫暖過，彼此冷漠過，現在你又看到他的時候，仍有些許緊張和落寞，你只有用微笑和沉默的力量來掩蓋自己的落寞，他讓你難以平靜。

　　你不知道該說什麼，該怎麼說，又從何說起。

　　你一遍又一遍地想到彼此少年青春的歲月。

　　你知道或許這一切都是註定的，那支撐你的華美樂章一樣的愛情，如今寸寸散落。時光荏苒，你知道一切已消失，如同雲煙，那雙躲在人群之中注視青春的眼睛也消失了，從此青春成了身體裡上了鏽的齒輪，有冷漠的外形和僵硬的觸感，終有一日會停止轉動的。此時此刻，所有的暗戀在流逝的燈光下早已不復存在，連殘留的一點夢也從此遠去，你的血液因此在瞬間冰涼，在看到他對你微笑的時刻，你感到困惑和心酸，懷疑從前和過去都只是一場夢，懷疑自己從來都沒愛過，或是從來都沒停止愛過。

　　像翅膀下的風，從來沒停止過。

　　--丁莫爾作品《就這樣直到永遠》。

　　夜涼如水，街上已經沒什麼人了。非常安靜。在這個時候，城市的一切喧鬧和繁華都隱藏起來。

　　這是個奇怪又瘋狂的世界，我早說過。現在張楚被傳說吸毒。何勇患了精神病。我不再繼續聽著搖滾，而現在滿街的音樂放的都是周傑倫。

　　我聽見自己的鞋子敲擊地面時，它們發出一點兒輕微寂寥的聲音，這聲音聽起來那麼黯然。已經是午夜了，我有些累，曲驍或早睡著了，我想。

　　我在門外站了許久，不想打攪曲驍的睡眠，我依靠在門邊，這樣很大一會兒。但我後來還是按了門鈴。我一向討厭帶鑰匙出門，即使是自己的家也一樣。很快的，曲驍穿著拖鞋和睡褲給我開門，他看見我，就站在門邊也不說話，呆呆地那麼盯著我。

　　"怎麼了，不打算讓我進去嗎？"我笑著問他："難道你背著我在屋子裡藏了另一個女人不成？"

　　曲驍沒說話，他握我的手將我拉進屋子裡，然後關上門。他還是不鬆開我的手，就那麼一直緊緊握著。

　　我笑，說，"別鬧了，我要去洗澡。"

　　"丁莫爾。"曲驍開口說，"用手機好嗎，用吧，我求你了。"

　　我撫撫他的頭髮，他的頭髮乾淨而柔軟。他的表情緊張地像個孩子。我柔聲問他："你怎麼了？"

　　他盯著我的眼睛說："你能體會我的感受嗎？你能為我想想嗎？像這樣的夜晚，你一個人到底在哪裡，會發生什麼事，我都一無所知，我擔心你，卻不知道該去哪裡找你，我受不了，求你了，用手機，或者給我打電話，好嗎？"

　　我拍拍他的肩，"好了，別擔心，今天我在悅榮酒店參加一個聚會，不是告訴過你了嗎。我不會有事的，但是我也不會用手機，你知道我討厭講電話，非常非常討厭。"

　　他不再說話了，可能是他知道依我的固執說什麼都沒用，因為我的確是非常討厭講電話，也從不接電話，曲驍總是說，"像你這樣一個有怪癖的人居然做的成很資深的記者，真疑惑你的新聞資訊從哪裡得到的？"

　　我笑著回答他："所以說，這是我的奇跡。"

　　我在浴室洗澡，曲驍站在門口等我。我跟他說，"曲驍，我今天有一個想法。"

　　"什麼想法？"他在門外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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