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房子(35)_恨安妮

三十五

　　就像此時的我，穿著玫瑰色的長裙，細跟的麻編涼鞋，我低下頭去看，那鞋子襯得我的腳趾美麗而潔淨。

　　我一個人獨自坐在角落裡喝酒，即使在角落裡我知道自己也能光彩照人，原因並不是相貌或者身材，而是我的氣質。我刻意地把頭髮在後面挽了一個漂亮而高貴的髻，還在上面別了一個珍珠髮卡，化妝師真是奇妙，我從高腳杯子的倒影能看到，他把我的頭發散下來幾根，而那幾根淡淡散下的髮絲更是活躍了我的光芒和美麗。

　　我知道這樣有些假也有些虛榮，但是我需要如此。我知道怎樣打扮自己才能漂亮，也知道，怎樣才能使他注意到自己。

　　有許多人過來搭訕請我跳舞，我都微笑著禮貌地拒絕了他們。

　　這時候，對面和別人交談的樸離終於看到了我。

　　我知道他會走過來--不知道什麼原因，但我就是確信他會走過來。

　　果然，他向我走了過來，他很禮貌地問我："我可以坐在這兒嗎？"

　　我點了點頭。

　　他坐在我身邊的位子上，一改當年並不與人搭訕的習慣，他試探著跟我說："你好。"

　　我微微笑笑，說："恩，你好。"

　　"你的樣子，看起來很熟悉，像我認識的一個人，嗯，又不太像，我們好像在哪裡見過，是嗎？"他問著我。

　　"哦，是嗎？"我輕輕地笑。或許他記得我，或許他不記得。但是這叫我覺得這樣的發展似乎很有趣。

　　他問我，"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嗎？我確信一定見過你的，真的。"

　　我又笑笑，淡然說："是嗎？你覺得你見過我？"

　　"是的。"他說，"我保證我見過你，但是你要告訴我你的名字。"

　　我抿了抿嘴唇微笑，我回答他說："我麼？我叫仙人掌。"

　　他聽得微微訝異，"什麼啊，仙人掌？是那種帶刺的植物嗎？怎麼可能會有人叫這種名字的呢？"

　　我看到他訝異的表情突然開心起來，像以前看他打籃球的開心一樣，我記得當年他也是這麼驚訝的表情，於是此時我不禁笑著說："嗨，樸離，你多久沒打球了？你的記憶已經開始老化了是吧，我不是跟你說過我叫仙人掌的嗎？"

　　"原來你認識我？"他似乎更加相信自己的直覺了，他問著："是你嗎，是你對不對，是吧？我就知道一定是你。"

　　"是的，是我。"我說，"但我是誰呢？"

　　"你是丁莫爾，沒錯吧？我一直記得你的名字呢。"

　　我心裡一驚。是的。原來他記得我。

　　我並不承認也並不否定，為了掩飾自己，我只好裝做鎮定和優雅地站起了身，我對他說，"樸離，我們跳個舞吧。"

　　他說："好。"

　　他牽起我的手走向舞池中央。事實上，曾經許多次，我都幻想著他可以執起我的手，然後我們相偕起舞。但是這個願望卻一直沒有實現。年少時的我對待愛情是那樣膽怯，我害怕遭到拒絕，害怕自己不夠美麗，甚至，我連一雙跳舞可以穿的漂亮的鞋子也沒有。我想，樸離是不會和一個穿球鞋的小孩兒跳舞的。

　　在這多年後的舞步中，我想起那時候，突然的，我為自己年少時的膽怯和自卑而微微傷心--其實，邀請某個人跳舞原來是多麼簡單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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