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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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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善去了周瓚家,保姆給她開的門。周啟秀的車停在門口,祁善隨口問了句:「阿秀叔叔也在家?」 保姆壓低聲音道:「在書房和客人談事呢。」 祁善心想,阿秀叔叔真不容易,週末都得把工作帶到家裡來。既然如此,她也不打算驚擾周啟秀,指了指樓上,對保姆說:「我來給周瓚取點東西。」 老保姆已在周家多年,與祁善熟得很,將她出入視作常事,繼續擦著玻璃,咧嘴笑,「這回又要寄什麼?零食還是牛仔褲?外國什麼都缺,還大老遠跑出去幹什麼喲!」 祁善低頭笑,輕手輕腳上了樓。周瓚的漫畫都在他房間的書櫃裡,祁善費了點工夫才把他指定的那幾本找齊。周瓚在電話裡催得火急火燎的,好像沒了這幾本幼稚的漫畫就不能活。她抓緊時間的話,沒准還能趕在今天郵局下班前給他寄出去。 祁善走到樓梯口,正巧書房門從裡面打開了,周啟秀送客出來,見到祁善不由有些驚訝。 「咦,小善來了?」 祁善回頭叫了聲「阿秀叔叔」。他身後站著周子歉,還有一個二十幾歲的年輕人,個子不高,身形健壯,正面露好奇地打量祁善。 祁善向來不知如何應付生人,匆匆點了點頭,說:「我來拿幾本書。」 她雖不說破,周啟秀焉能不知又是周瓚幹的好事,皺眉道:「你別老替他跑腿。他這麼多東西落在家裡,自己怎麼不回來拿?」 周瓚學校耶誕節前後有兩周的假期,祁善電話裡替阿秀叔叔問過周瓚要不要回來,聽他的語氣似乎沒有這個打算。阿秀叔叔一定也是為這件事不太高興。周瓚去加拿大之後,與父親通電話的次數還沒打給沈曉星的多,這多少讓周啟秀面子上有些抹不開。 「我先走了,阿秀叔叔你忙你的。」 祁善加快步子下樓,聽到周啟秀在身後說:「子歉,你替我送一下小隆。」 「剛才那是……」問話的是個陌生的聲音。 「哦,我的一個侄女。」 「呵呵呵,周總家大業大,侄子侄女還真不少。親侄女?」 祁善有些不喜那人問東問西,想回頭看看他想幹嗎,終究不好意思,走出大門時,她似乎聽到周子歉打斷了那人的問話。 「隆總,這邊請。」 祁善回家拿了背包打算趕去郵局,經過周家門口,那人剛打算上車,一回頭瞥見祁善,又駐足,半眯著眼睛看她。 祁善放慢腳步,想等他先走,他卻不依不饒,單手扶門,敲著腦袋思索道:「我好像見過你!」 祁善愕然,她沒想到居然真的有人會用這樣土到掉渣的方式來搭話。她雖不是大美人,但登徒子是見過的。她靠著街邊的灌木叢站著,心中暗想,若這人再不走,她就掉頭回家。 誰知他不但沒有甘休,問出的話更加無厘頭,「你是不是去過我的酒吧?皇家公館。你一定去過!」 祁善這輩子去過圖書館、科技館、展覽館、博物館,唯獨沒有去過什麼「皇家公館」。她在感歎這人的酒吧名稱果然如同他打招呼的方式,土得肆無忌憚。然而,作為一個半大不小的女孩,莫名其妙地被人宣稱在酒吧有一面之緣這畢竟不是什麼值得高興的事,何況還是無中生有。祁善也顧不得對方是阿秀叔叔的座上賓,板著臉說道:「你記錯了。」 「我別的本事沒有,唯獨記性還不錯,只要見過的人都有印象。」那人笑嘻嘻道,「別不好意思,你是周總的侄女,下次去打個招呼,哥哥給你免單。」 祁善抱著書包,已經做好了打道回府的準備,一直沉默著站在車邊的周子歉忽然說了句:「隆總,別開玩笑了。」 「誰說我開玩笑?偶爾出去玩玩,很見不得人嗎?」 「她說沒去過就是沒去過。」 被稱作「隆總」的年輕人起初大概只想與小姑娘戲謔幾句,圖個開心,見周啟秀身邊木頭疙瘩似的侄子出言維護,反而更覺得有趣,雙手抱胸,歪著頭笑道:「她是你女朋友?」 「不是!」 「不是的!」 同樣的話出自兩張不同的嘴。那人笑意更深,裝模作樣地對周子歉點頭,「也是,我覺得她面熟,但是以前沒見過你。那代表帶她去我酒吧的人一定不是你。」 祁善深呼吸,默默轉身,她決定不在無聊的人身上浪費時間。 「急什麼?」有人在身後叫住她,「你還沒說是什麼時候……」 他跟上去兩步,聲音忽然停頓,周子歉的手按在他肩頭,制止了他。 「怎麼?」那人揚眉看著周子歉,周子歉比他高一個頭,但在他眼裡還不過是個毛頭小子。 「沒什麼,何必為難女孩子?」周子歉的語氣裡已沒了剛才的尊敬之意。 「哎喲,別人都說你們家周總最會憐香惜玉,沒想到連侄子都學到了他幾分。」那人笑著,扭頭看著自己的肩膀,那上面還擱著周子歉的手。 周子歉怕他繼續跟上去糾纏祁善,像是不懂對方眼神裡的示意,並沒有要收手的意思,只說道:「隆總,你先上車吧。」 「我要是不上呢?」那人眨了眨眼睛,臉上的笑意裡已有挑釁。 祁善已快要走到自家門口,她不想周子歉與對方起衝突,本想勸他算了,一回頭,正瞧見那人甩了甩肩膀,兩人已有了火氣。 「子歉,別……」祁善的呼聲還來不及道出後半句,只見那兩人相互推搡了一下,周子歉下手重了些,那人趔趄了一步,正有還手之意,腳後跟被路基絆了一下,冷不丁往後仰倒,後腦勺不偏不倚地磕在了磚砌的花圃棱角上。 「你們要幹什麼?」周啟秀有些氣急敗壞的聲音從院子裡傳來。周子歉想要去拉對方的手還懸在半空,聽到這個聲音,像被驚醒一般頹然垂下。那人艱難地爬了起來,嘴上罵罵咧咧的,他看了一眼剛捂過後腦勺的手,掌心鮮紅一片。 周啟秀親自開車送那人去了醫院。他走後,祁善和周子歉還直愣愣地在「事發現場」站了好一會,兩人臉上都是一陣青一陣白。 「闖禍了」——這是盤旋在兩人腦子裡的同一個念頭。 祁善揪著背包的肩帶,喃喃自責道:「都怪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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