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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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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小朋前腳剛走,豐九如便收到鮑曉軍發來的傳真。私分扶貧款的共有12個人,除了縣委主要領導外,還有縣扶貧辦的主任和會計。得款最多的便是前年剛從狼山調到金川的縣委書記郭寶林和縣長鮑曉軍。豐九如用筆狠狠地敲著郭寶林和鮑曉軍的名字,心說郭寶林、鮑曉軍,你們真是兩個大笨蛋,守著金川那座金山,你們哪兒弄不了點錢?怎麼偏偏要動扶貧款?並且,還拉進這麼多的人?那秘密能守得住嗎?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這時,電話又響了,竟然是豐長命打來的。豐長命在電話裡說:「九如呀!金貴那狗日的捅下婁子了,他說喜子抗稅,把喜子打了一頓,抓進鄉派出所關了一夜,還牽了喜子家的牛。鎖柱找他說情,他竟然讓鎖柱給他打了100塊錢的白條子當罰款。」豐九如想起鎖柱昨天曾經來找過他,便問:「爹,你是怎麼知道的?」豐長命說:「昨天晚上我在街上遇見鎖柱了,我把他帶回了家,他把金貴在沙梁子幹的那些醜事全抖落出來了,丟人那!」豐九如現在是火燒眉毛,哪兒還顧得上管王金貴的事,便對豐長命說:「爹,這事我知道了。我現在挺忙的,抽時間我給金貴打個電話,問清楚是怎麼回事再說。您讓鎖柱先回去吧。」豐長命說:「鎖柱今天一早就走了,你妹子打電話說巧珍心裡氣不過,昨天下午上吊死了。」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小舅子這邊的事還沒處理,妹夫那面又惹出禍端。豐九如真要被搞得焦頭爛額了。他沮喪地靠在椅子上,心口像堵了塊大石頭,連呼吸都覺得困難。人人都說有權好,可有了權就無法無天了,無法無天就要膽大妄為,膽大妄為就要惹出禍端。說來說去,禍根就出在自己身上,自己若沒有這大權,他們哪兒又會有那小權呢? 中午快下班的時候,尚小朋來電話了,他說他找關係向《焦點訪談》的記者採訪過的人打聽了,《焦點訪談》此行的目的確實就是調查關於扶貧款的事。另外,他沒有按原計劃讓鮑曉軍把那100萬退回去,他說:「九如,我覺得這錢要退就得退在《焦點訪談》的記者到達到金川之前,因為退款要有收條,收條上要有日期,日期可以往前寫,但100萬不是個小數目,任何一個會計都不會把100萬現金放在保險櫃裡過夜的。如果追查起來,這個小小的破綻足以讓人生疑呀!我覺得還是把錢退回市里好些,你考慮呢?」豐九如立刻說:「嗯,小朋,你考慮的很周到,既然已經搞清了問題所在,咱們也就不必心存幻想了。這樣吧,如果曉軍的屁股下面乾淨的話,你和他立刻動身,爭取在下午上班之前返回北原,我在家等你們。」尚小朋說:「其它事情我們已經處理好了,就算有些遺留問題,也都是雞毛蒜皮的小事。我們現在就回去。」 放下電話,豐九如略作思索,提筆為鮑曉軍草擬了一份辭呈和一份寫給市委、市政府的檢討。落款日期寫在了昨天,也就是《焦點訪談》的記者到達金川之前。他知道現在已經保不住鮑曉軍了,鮑曉軍只有主動交待問題,爭取寬大處理這一條路可走。 站在辦公室的窗前,豐九如的內心極不平靜。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古人的話有時候比馬克思的哲理更英明、更簡單、更亙古不變。明天,就在明天,北原又將爆出一則重大新聞,作為鮑曉軍的姐夫,他將是這則新聞中的一個重要人物。可以想像,北原的380萬人會怎麼想?省委畢書記會怎麼想?千里之堤,潰於蟻穴。鮑曉軍一個簡單的錯誤不但葬送了他自己的前程,也可能讓自己的威信一落千丈,危及到這市委書記的寶座了。錢這東西,誰見了都愛,可氣的是鮑曉軍這次的禍闖得太大了。金川的領導班子多是自己提拔起來的親信,尤其是鮑曉軍和縣委書記郭寶林。這些目光短淺的傢伙都把自己當成了保護傘,所以才膽大包天,置黨紀國法於不顧集體職務犯罪。他們怎麼就不動動腦子,自己雖然是市委書記,可上邊還有省委還有中央,自己充其量也就是個五品州官而已。這官在普通百姓的眼裡是大的不得了,在北原是能一手遮天,可在中央的眼裡這又算什麼官?在中國版圖上北原又占多大的地方?他們太天真了,天真到把自己當成了皇帝老子,把他們當成了皇親國戚,以為他們有了他就可以為所欲為了。 中午下班回到家時,鮑曉琴已經做好飯了。豐九如心裡有事,只吃了一小碗便放下筷子。鮑曉琴看出他情緒不好,小心地問:「老豐,今天怎麼才吃這麼點?是不是有什麼心事?」豐九如知道事情瞞不住鮑曉琴,因為尚小朋一會兒要帶鮑曉軍來家裡。於是,便把鮑曉軍的事向鮑曉琴講了。鮑曉琴知道事情的嚴重性,立刻慌了神,說:「老豐,曉軍和你那可不是一般的感情,他現在要大禍臨頭了,你可不能見死不救呀!官咱可以不要,烏紗咱可以不戴,但說什麼也不能讓他進那裡面去。」豐九如苦笑著說:「曉琴,不進去怕是不行了,《焦點訪談》的記者已經介入了,這件事只要一曝光,恐怕連內參都得上。別說曉軍是我小舅子,就算他是畢書記的小舅子,該怎麼著也得怎麼著了。集體私分扶貧款,這在全國也屬罕見哪!搞不好我也得擔些責任的。」鮑曉琴也埋怨鮑曉軍說:「唉!都怪曉軍,缺錢說話嘛!怎麼長了個豬腦子?做出這麼蠢的事來。」她畢竟是個女人,節骨眼上一點主意也沒了,抹著淚對豐九如說:「老豐,不管怎樣,你都得幫曉軍一把,你要不幫他,他就完了。」豐九如安慰她說:「曉琴,你也別急,我這不是正在想辦法嗎?現在重要的不是曉軍進去不進去的問題,而是如何能儘快出來的問題。你一定要沉住氣,不要自己先亂了陣角。」鮑曉琴知道這禍端不是豐九如說句話就能消弭得了的,但她相信豐九如,也相信豐九如對鮑曉軍的感情,還相信天無絕人之路。現在,她只有聽從豐九如的安排靜觀待變了。 鮑曉琴剛把餐桌收拾下去,尚小朋和鮑曉軍就回來了。鮑曉軍臉色很難看,一見豐九如便淚雨滂沱地叫道:「姐夫,你可要救我呀!」豐九如歎息一聲說:「我會盡力的。」又問尚小朋說:「你們吃了嗎?沒吃讓曉琴給你們做。」尚小朋說:「不用了,路上簡單吃了點。」豐九如安頓鮑曉軍說:「曉軍,我給你擬了一個辭呈報告和檢討,你現在把它謄抄一遍。」鮑曉軍和鮑曉琴看了豐九如擬的底稿,一個面色蒼白,一個如遭雷擊。鮑曉軍緩緩鋪開稿紙,牙齒咬著嘴唇,用顫抖的手握一支顫抖的筆,哆哆嗦嗦,一字不拉地照著底稿抄下去。 尚小朋把他去金川的情況向豐九如講了一遍,豐九如面色凝重地說:「小朋,現在的關鍵是如何讓曉軍把那100萬退回去,並且退款日期一定要寫在《焦點訪談》的記者到達金川之前。你有什麼好主意嗎?」尚小朋說:「路上我想過了,唯有找康丹才說得過去。他調到檢察院是通過我找你辦的,我想他應該不會推脫。」豐九如點頭說:「我也是這麼想的,你帶曉軍去找他吧,讓他把立案時間提前到昨天晚上之前,這件事找個可靠的檢察員就能辦,其它的事我來處理好了。」 就在豐九如和尚小朋商量對策的功夫,鮑曉軍扭扭歪歪地把辭呈和檢討抄完了,交給豐九如問:「姐夫,現在我該怎麼辦?」豐九如邊看邊歎口氣說:「還能怎麼辦?趁著還沒到上班時間,讓你小朋哥陪你去找康丹投案自首吧。記著,決不能向任何人透露你已經知道《焦點訪談》的記者在調查這件事。怎麼說我在檢討裡都寫了,就照那上面說,態度一定要好要誠懇。其它的事你別擔心,有我呢。你就安心地在裡面呆著,等風頭過去後,我給你搞個保外就醫。」鮑曉琴聽了,一股酸楚湧上心頭,對豐九如說:「九如,就不能再變通一下了?」豐九如搖搖頭說:「木已成舟,如何變通?」尚小朋提醒他說:「天下沒有絕對的事情,就連故意殺人犯都可以改成過失殺人犯的嘛!」豐九如想了想說:「有個辦法不知道能用不能用?」鮑曉琴急忙問:「什麼辦法?」豐九如說:「挪用!把私分改成挪用。這樣一來,性質就不同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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