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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電話又掛斷了。嘟嘟的忙音像是在說,滾---滾---嶽子行罵了一句,立即按了重撥鍵,呼叫了兩聲就被掐斷了。他反復重撥了幾次,倪婉都沒有接聽,最後竟然關了機。她的傲慢和輕蔑比譏諷和辱駡威猛十倍,使嶽子行惱羞成怒,心想這清高娘們兒還真他媽的有個性,看來要打攻堅戰了。

  嶽子行回到辦公室坐了一會兒,又到斯文森眼前晃了兩下,然後悄悄離開了公司。走時囑咐程輝和菜菜,老闆如果要問,就說他下樓方便去了。嶽子行有個習慣,喜歡到大堂的洗手間方便,說那裡寬敞明亮,辦完事兒還有人遞濕巾,簡直就是享受。

  嶽子行來到香格里拉,在大堂"公司指南"裡找到了倪婉公司所在的樓層,然後乘電梯上去。他就像迪士尼卡通片Tom&Jerry裡的那只頑皮的壞貓,執意要和捉弄他的老鼠鬥上一鬥。他來到倪婉公司門口,見門沒關,就探著腦袋向裡張望。裡面和路爾公司一樣,幾個打通的房間擺著屏風和隔斷。嶽子行瞅了半天,沒見到倪婉的影子。

  嶽子行正想敲門而入,忽聽身後有人說,CanIhelpyou(我能幫你嗎)?他嚇了一跳,扭頭一看是個油光水滑的中國男人,心想你個中國公雞打什麼洋鳴。那人以為嶽子行聽不懂,就用漢語說你找哪位?說話間周身的香氣滾滾而來,差點兒將嶽子行熏個跟頭。

  嶽子行捂著鼻子說,你實在想幫,就幫我把倪婉叫出來吧。那傢伙詫異地看了兩眼嶽子行,一一地進去了,不知是無意還是故意地帶上了門。

  嶽子行往走廊深處撤了撤,點上煙悠然吸著。他覺得自己這個樣子又凶又酷,倪婉看見了保准傻掉。他這麼想著,驀地又害怕起來。我找倪婉究竟要幹什麼呢?是真的為倪約還是有別的企圖?倪婉看見我會怎麼想呢?會不會把我當成死纏爛打的流氓?

  嶽子行越想越心虛,覺得自己像個臭無賴,見到有姿色的女人就想搞點兒名堂。想到這裡,他迅速跑到走廊盡頭,推開門躲入步梯緩台。這時候,他聽到走廊裡有開門的聲音,緊接著一個女人奇怪地咦了一聲。他悄悄從門縫裡向走廊窺視,發現倪婉正一臉疑惑地站在公司門口。她穿著長裙和短袖薄毛衣,秀髮高高盤起,美得就像一隻驕傲的孔雀。

  《瑞典火柴》第六章

  嶽子行上班要先坐車到中山廣場,然後再倒車到宏譽大廈。有時為了鍛煉身體,他會從中山廣場步行過去。

  清晨上班的路上,嶽子行給譚璐發了個短信:你好嗎?方便就給我打電話。不長時間,譚璐回了短信:你就不能直接給我打?

  嶽子行下車後沿中山路和人民路往宏譽大廈走。這兩條路是大連的招牌路,如果城市有表情,那它們的變化就是大連的表情,傳遞著大連的情緒和思想。這陣子路兩側多了許多巨幅看板,燈杆上插了彩旗,各色燈箱廣告都換成了服裝節的宣傳內容。嶽子行想,今年的服裝節快到了。前幾年,嶽子行對這個城市節日很熱心,看看演出,瞅瞅模特,逛逛服裝博覽會。可是這兩年他已經很少關注了。

  嶽子行一邊往公司走一邊給譚璐打電話。

  在家還是上班呢?

  上班呢,剛進辦公室。

  你這幾天咋樣?

  還行吧。你呢?

  老樣子,沒啥事兒。我要過馬路了,掛了。

  喂喂別掛,我還有話呢。該交電費了吧?

  啥時候?

  今天中午行嗎?別在公司吃午飯了,我給你準備著。

  好吧。再見。

  嶽子行收起電話,在馬路牙子上站了一會兒。交電費是他倆相邀去桂林路小窩歡聚的暗號,地球人沒有第三個知道。嶽子行經常為這個暗號發笑,覺得它挺形象的,兩個人互相發電,只是不知該如何交費。

  望著不遠處的宏譽大廈和香格里拉,嶽子行心裡生出幾分鬱悶。宏譽大廈裡有他上班的路爾公司,公司前途未蔔,他這個打工的怎能不處心積慮。香格里拉裡有倪婉,讓他半秒鐘就能想到倪約。想倪約的滋味兒很空洞也很失落,就像弄丟了剛剛撿到的寶物。

  今天斯文森給運營部的人安排了一場模擬業務運作,主要是熟悉報價、簽約、勾兌、加油等環節的業務流程。嶽子行有點心不在焉,沒處理好相關的資料,結果電腦勾兌程式算出的燃料成分高出了客戶要求的標號,使公司損失了十多噸燃油。斯文森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皮特,根據遊戲規則,我將開除你。嶽子行很狼狽,一上午都沒笑過。

  岳子行中午趕到桂林路時,譚璐已經到了。她穿著酒店的制服,藍裝藍裙,白襯衣藍領帶,看上去很精神。小桌上擺著幾個打開的飯盒,盛著花花綠綠的飯菜。

  岳子行關上房門,未等站穩譚璐就糊了上來,小嘴兒蝴蝶般在他臉上撲閃。嶽子行象徵性地抱了一下譚璐,就脫身進了臥室,癱倒在床上。譚璐尾隨進來,也倒在床上,抱著他的頭說,你遲到了,人家都等急了。嶽子行閉著眼睛默不作聲,一個勁兒地大口喘息。

  譚璐說,灰頭土臉的,怎麼了?

  嶽子行說,心裡好煩,身體也不舒服。

  譚璐伸手摸了摸嶽子行的腦門兒說,哪兒不舒服?為啥煩呀?

  嶽子行說,也沒什麼,可能是累的吧。

  譚璐哦了一聲說,那……那還做嗎?

  岳子行看著譚璐的臉,心頭掠過一絲愧疚。這張曾經清純曾經任性的臉如今已悄然衰老,眼角有了兩條若隱若現的魚尾紋。這張臉把自己的一切都給了他,而他好像什麼都給她了,又好像什麼也沒給。女人需要男人完整的身體完整的心。你只要無法給出全部,就等於什麼都沒有給。

  嶽子行倦躁的心被譚璐深情的臉觸動了。Whynot?(為什麼不?)他笑了笑,輕聲說道。他倆慢慢地給對方脫衣服,然後像兩條光滑的魚遨遊嬉戲。

  折騰完了,兩條魚兒都老實了。

  譚璐說,起來吃飯吧,要不菜都涼了。

  嶽子行說,我不想吃,再躺會兒。

  譚璐說,光擠奶不吃草,多壯的牛都得垮。說完硬是把嶽子行拽了起來。

  譚璐吃飯時說,電視臺要辦個"非常男女"和"玫瑰之約"那樣的節目,正在籌畫,很快就能推出來。

  你說的是搞對象的節目吧,沒勁透了。

  他們的節目有創新,叫"從頭再來",專門給離婚男女辦的。

  哦,那還有點兒意思,是林麗晨告訴你的吧?

  是啊,我想讓劉大昆去試試。

  林麗晨咋不自己上呢,她不也是離婚女人嗎?我猜她是不敢上,上了也沒人要。

  岳子行和林麗晨誰都瞧不上誰,譚璐常常被夾在中間挨呲兒。譚璐說,你這人說話真難聽,人家不是已經有了個大導演嘛。

  那傢伙也能叫導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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