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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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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麼出色,怎麼會呢?」 朱妙樂了,揮拳相向,畫面十分和諧。說說笑笑,轉眼就到了三米六公寓,許知元十分敬業,愣是跟著上了電梯,眼看朱妙開了門,這才說「晚安」,擺擺手轉身就走了。 哪個人願往低處走,與自己做對呢?稍明白點的人都不會人到四十,將手中的一切丟了,從零開始。除了那一次外遇,林芳菲沒有犯過大的錯誤,而方東樹就緊跟著與一個女人好過一小段時間,按理說也算扯平,該好好過日子了。但感情不是做加減法,方東樹始終覺得不是個滋味。人到中年,早已不是莽撞少年,顧慮太多,這個時候談愛情,既奢侈,又不合時宜。況且林芳菲一直在盡力贖罪,任何一個女人恐怕都無法像她那樣忍氣吞聲。這樣的一個女人,到底有沒有必要和她離婚?方東樹最近在想這樣的問題。外面再怎麼亂,家中紅旗不能倒,幾乎成了某些事情的潛規則。 秋天穿透杳無音訊的日子,慢慢地往骨子裡深入。方東樹並沒有叫朱妙等她,也沒有叫她不等,他棄她這葉扁舟上了岸,留下含混不清的背影。她自橫江中,於等中不等,於不等中等。嚴格來說,失去做方東樹妻子的機會,挺遺憾;也許做了他的妻子,也就那麼回事。朱妙願意讓那根線扯著,不斷,她潛意識裡仍是盼望某種轉機的。她和方東樹就是這根線上的螞蚱,他那頭動,她也動,表明沒從這世界消失;他不動,她便動其他線上的螞蚱。比如程小奇,一隻永遠生龍活虎的螞蚱,不斷地在那線弦上跳舞。他每天都能端出一滿碗感情,從來不出現欠虧,他朝她獻上時,她仍是不溫不火。她已經厭倦每天電話裡沒話找話,充滿偽激情地呻吟配合,把一個毫無內容的電話拉扯得很長,來證實某種熱度。她的忍受隱含了對程小奇的某種同情,沒想到正是因為善良誤了少年,後來的事情弄得一團糟。 許知元開始策略性進攻。半個月內,給朱妙打了兩次電話,平均每週一次,分得十分均勻。但是每次玩的專案不一樣,一次是看電影,一次是逛書店,朱妙都覺得可樂。許知元是個安徽人,生就一副溫和性情,有娓娓道來的耐心,長就一對迷人的鬢角,修長的十指就是天生的藝術棍子,它們能把男人女人拍得無比恩愛,一對對天造地設,才子佳人,唐裝西服,過足現代古典的夫妻癮。朱妙作為一個單身女人,和專拍婚紗攝影的單身男人一起,總覺得兩人是替新娘提婚紗的男女小童。 看電影和逛書店這兩件事沒有發生質變。即便是極其殘忍,充斥無聲暴力的韓國片《 漂流欲室 》,也沒能使朱妙往許知元那邊靠一丁點。當女主角痛苦地將釣魚鉤兒塞進下體,咬緊牙關把身體扯得鮮血淋漓,朱妙也沒有閉上眼睛,倒是遊客從海裡釣上一條古怪的魚時,倒抽冷氣。那條魚一尺來長,兩側各被削去一大片肉,裸露血色與骸骨,魚眼巨大,活蹦亂跳,朱妙想起來都倒胃。接下來,許知元靜觀其變,故意大段地空白沉默,也不給朱妙電話,仿佛人間蒸發了。 對於許知元採取的新戰術,朱妙心領神會,也按兵不動。現在,愛情滿大街,正如那天南海北的餐館,什麼口味的都有,懷揣稍許銀子,就可飽了口福,解了饞。來得太快,目的太容易達到,也就少了咀嚼的藝術感,好好培育培育,方能有意想不到的感覺,到時候,乾柴烈火一相逢,定勝卻人間無數。朱妙心中竊笑,動手寫長篇,開了十幾個頭,終於定下一個,以每天八百到兩千字的速度前進,閑練書法作為調節。 書法如古人言,隨感情去寫,在寫的過程中,不考慮字怎樣寫才美,但有原來的基礎,字便寫得隨情感而變化。如「風行水上,自然成紋」,風是情感,水是紙面,字如波紋,自然流露。寫字忌諱刻意安排,越是刻意去做,越不可能表達一種天趣。書法中的節奏和自然造化的節奏、人的情感的節奏融為一體,便與道相通。寫字有寫字的境界,戀愛有戀愛的道理。朱妙心裡多了幾分豁達,心境還算安穩。 龍悅回來後,朱妙和她吃過一餐百無聊賴的飯。主要吃德國鹹豬手,扎扎實實的肘子肉,味道相當不錯,且瘦多肥少,目稱一下起碼有兩斤重,堆滿了超大的碟子。 龍悅大談蜜年風光,大有第二春壓倒第一春之勢。她總是拼死拼活地想留長髮,每次都是功虧一簣,蓄了大半年的頭髮哢嚓剪了,百分之百模仿梁詠琪。 「食肉是為了補充體力填飽肚子,而做愛則是要把肚子搞空,把身體搞空,把意識搞空的緩慢享受。嗯,一刀一刀切下來,一瓣一瓣送進嘴,是不是相當於正常做愛的運動次數,嗯,真是美妙。十佳創意建築設計大師,你認為呢?」龍悅十分精神,左右開弓,刀叉瓷碟脆生生地響。 「沒你那麼多研究。」朱妙練字太多手發軟,半天鋸不下一塊肉。 「你都在家研究啥?趕緊找個男人吧,女人不做愛,會枯死的。」龍悅身體十分圓潤。 「那你們主編的枯瘦,也是不做愛的原因了?」朱妙又把林芳菲引出來。 「估計是,至少是得不到滿足。」 「你怎麼知道?」 「她靠讀《 金瓶梅 》過幹癮。方東樹要休她,還真得掂量著辦。畢竟林芳菲的父親有恩于他。方東樹忍受她這麼多年,可以理解。」 「這麼說,方東樹靠老婆吃飯啊?」 「不完全是。他是有能力的。林芳菲常常自虐。」 「如果不是靠老婆吃飯,方東樹應該離婚。」 「林芳菲才不會離。」 「他應該有個溫柔女人疼他。」 「你動惻隱之心了?我支持你挖牆角。」 「前天你們報導有個女人把自己的男人殺了,是真是假?」朱妙移開話題,把黑椒汁澆上去,盤子裡噝噝噝直冒熱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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