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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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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胸中迸發出全部力氣,我抱緊孟嶼暮仍不肯甘休的手臂不顧一切的呼喊:"求求你,我跟你走,你別打了。" 我帶著哭腔懇求孟嶼暮,不知道他什麼會發瘋,也不想知道。我現在只想讓他停止瘋狂的行為,因為我捨不得淩棠遠再這樣手無寸鐵的挨打,他已經滿身傷痕,再這樣下去,淩棠遠會被打死的。 孟嶼暮的動作突然僵硬停滯住,許久以後才用力抱緊我帶著滿腔愧疚拍撫我的後背:"乖,別哭了,墨墨,哥哥帶你回家。"說完猛的一拳砸倒淩棠遠,而後拉住我的手。 淩棠遠被打倒在地,頹力的坐在那兒擦著嘴角的血跡瞪著雙眼,而我則僵硬了身子不解的看著孟嶼暮。 他說,哥哥? 淩棠遠突然冷笑朝地上呸了一口,隱隱含著鮮紅的血絲:"沒事別亂認親戚。她是你表弟妹。" "你打算瞞她到什麼時候?你從一開始就知道她是誰,你母親也知道。你們是在利用她的身體,利用她的血緣!"孟嶼暮咆哮著。 我的血緣?淩棠遠早就知道?孟嶼暮到底在說什麼?為什麼我只能看見他們嘴唇的嚅動,卻聽不懂他們的意思。 孟嶼暮的意思是,我是…… "墨墨,你是我親妹妹。"孟嶼暮的淚水已經模糊了雙眼,他抓住我胳膊的手不禁用力。我害怕,從來沒有過的心虛,氧氣好像已經從我的呼吸裡剝離開,拼命張大嘴巴呼吸著卻無法獲得。我只敢回頭看淩棠遠,他坐在地上高傲的別開頭望在窗戶外,嘴角乾涸的血跡看上去那麼觸目驚心, 長長的發簾遮擋住他失望的視線。 他為什麼不說話了,他說啊! 我要聽他的解釋,我要聽他親口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只相信他對我說的! 我輕聲喊他的名字:"棠遠。" 幫幫我,告訴我到底怎麼回事? 他瞥了我一眼,不耐煩的說:"叫什麼叫,恭喜你,你現在金貴了,麻雀變鳳凰了。" 我茫然的望著他,不明白他的意思。他噗嗤冷笑出聲,眼睛仍不肯看我:"快走快走,你親媽來認你了,別留在我這兒了,成天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的委屈你。" "你什麼意思?"我拼盡全身離去才問出這麼一句話來。 淩棠遠擦擦嘴角的傷口,那裡正噙著沁人心脾的冷笑:"什麼意思,就那個意思,走吧!" 孟嶼暮終究沒耐心等我們說完,便拉著我塞入車子,我的眼睛始終跟著坐在地上的淩棠遠,我和孟嶼暮走出門時他甚至一動沒動。 或許,他已經放棄最後的爭取,或許,他已經覺得爭取沒意義了。 來不及哭泣,剛進入孟家就面對緊張搶救的硝煙,急救醫生護士正忙碌著為孟嶼暮的母親打氧氣,電擊起搏,我和孟嶼暮被推倒一旁,根本幫不上忙。 很快醫生走出房間,握了握孟嶼暮的手:"我們盡力了,和病人說最後幾句話吧。" 我的腿登時軟下去,幾乎跪倒在地,冰冷的地板倒映著孟嶼暮絕望的身影慢慢蹲下。 她迴光返照的時間並不長,我被孟嶼暮懵懵懂懂的帶到她的床前。 冰冷的儀器和輸氧的管子交叉在一起,失語的她張著嘴,呼啦呼拉輸氧聲刺耳難聽。同樣是醫院的診療儀器,我上午剛剛借用彩超提前見過了肚子裡的寶寶,下午又因它們見識了生命的短暫和脆弱。 被氧氣罩堵住的她已經無力對我說些什麼,可我眼前的震撼已經遠遠超過任何言語上的刺激,她手上是一張我小時候的照片,一張至今還在我老家床頭懸掛的黑白照片。曾經有親戚來我們家索要過準備放在新媳婦的枕頭下,想要求個好彩頭,母親說只有一張不捨得給。可今天,這張照片居然在她的手中,從照片的乾淨程度來看,絕對不是在家裡懸掛過的那張。 照片上的我,雙抓小辮子斜斜朝上,配上我舔著冰棍朝著照相機怯生生笑容,很清晰,也很生動。 那年,我三歲。 她…… "她是我們的母親,你是我的親妹妹。"孟嶼暮沉重的說。 我覺得自己腦袋都快炸開了,根本無法接受孟嶼暮的解釋,突如其來的解釋在我聽來根本就是荒唐的可笑。我無力,也不敢相信這種可能。 "不可能。孟先生,你不要開玩笑。"我慌亂的笑著,嘴唇不住的顫抖。 不可能,我一輩子都沒離開過家鄉,我第一次見到孟家母子,我的家鄉和北京千里之隔,我和曄曄感情深厚…… 手腕忽然被人抓住,那名瀕死的婦人枯瘦的手指牢牢攀附上我戰慄的胳膊,她已經失去說話的力量,卻還能有力氣抓住我,用渴望的目光望著我。 "不管有什麼疑問,我都會盡力回答你,你能不能先喊一聲媽?"孟嶼暮悲慟的問。 他的傷心欲絕影響了我,眼眶裡的眼淚劈哩叭啦的往下掉,但還是喊不出來。 我不能接受突然出現一個莫名其妙的母親,當然也不能在這麼荒唐的情況下稱呼其他人為媽,我的母親在病房裡照顧我的弟弟,我的母親和弟弟都曾經是我最重要的人,為了她們我可以做任何事。 我眼睛裡飄動的都是母親在我出門前,在彈棉花攤子上捋棉花的樣子,和面前的女人垂死的景象重合,根本沒有相似。 我的母親,是世間最偉大的母親,絕對不會是眼前這名婦人。 "我……"我喊不出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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