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心(65)_瞬間傾城

六十五

　　他對孟嶼暮的感情似乎比我還多了些什麼，仔細想想，有些奇怪。既然骨子裡沒有血緣關係，為什麼那麼相似？

　　我歎口氣挺了挺腰，準備上樓穿上衣服去花園透透氣，他在背後突然沉了聲音："你幹什麼？"

　　也許，他以為我生氣了。

　　我不以為意，隨口回答："不幹什麼，穿衣服。"

　　"多穿點。"他哦了一聲跟著回答，與此同時，我和他同時意識到他的失誤，我停了一停腳步沒有回頭，繼續向上邁步，心中怦怦亂跳。

　　而淩棠遠沉默到底，死也不再開口。

　　我知道了，他一定能聽見。

　　我發誓。

　　冬日的暖陽還是很珍貴的。家鄉和北京不同，即便是冬日，空氣裡都是濕潤的氣息，吸在鼻子裡涼涼的，順到心裡的愜意，北京則不然，一口氣下去，覺得嗓子火辣辣的幹，喘口氣鼻子都跟著疼。

　　聽說東北內蒙山西更是如此乾燥，沒有領教過，不能評價，不過想想都覺得可怕。我挑了一塊乾淨的地方靠著，看著枯枝百無聊賴的發呆。

　　不知什麼時候淩棠遠走到我身後，伸過手來霸氣的拉住我放在衣兜裡面的手，用他溫熱的掌心給我冬日裡最簡單的暖，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的暖。

　　他輕聲說："你想問什麼？"

　　我淡淡笑著："我不想問。"

　　"為什麼不想問？"他急急的拽過我的肩膀看著我，似乎我的無欲無求激怒了他。

　　我很輕鬆的抬眼凝視他，長長的睫毛，深邃銅色的眼眸，高挺鼻樑下，堅毅的嘴唇緊緊抿著，像個可愛的大男孩。沒有秘密的他顯得更普通了，在我心裡他已經不再是那個高高在上的驕傲男孩子。內心裡我還是有些高興的，他能聽見，也能聽見我對他呢喃過的所有言語，比什麼都重要。

　　突然，又想到昨晚自己發傻時候試探他的話，恨不能就地找個地縫鑽進去。如果不是他太會裝，我怎麼會犯這麼低級的錯誤，太可恨了。

　　"你太聰明了，怎麼辦？我發現我開始有點喜歡你了。"看出我的窘意，他嘴角微微上揚，雖然說的是情話聽起來卻像嘲諷。他伸手掐住我的臉頰，額頭盯著我的。

　　"我該感恩涕零？"我迎著他的視線望上去，他的眼底隱藏太多的真實情感。見我酸酸的回答，他抿嘴樂樂："你哪次能真對我表示感恩涕零了，我才真要感恩涕零才對。"

　　我低頭回答："別，我可承擔不起。"

　　"其實，我失聰過，現在右耳有殘餘聽力。"他若無其事的在衣兜裡鼓弄著我的手指，一根一根扳過來，再一根一根掰過去，像似威脅。仿佛他正在用行動說，只要你說出去，手指就別想保住了。

　　可是，我一點都不害怕，反而是懊惱的反擊："反正，以後什麼都不跟你說了，居然騙了我這麼久。"

　　他頓時青了臉："正常女人知道自己男人聽力好著呢都會高興，你現在是什麼反應？"

　　"正常反應。"我用空閒的左手揪了幾段枯樹枝擺弄著，赧然的扭過頭，他瞅了我一眼："我看你是心裡沒我……你一定不愛我"說了一半他又噤聲，惡狠狠的瞪了我一眼。

　　這位大爺著實不好侍候，心裡有他的時候，他讓我別愛上他，心裡沒他的時候，他又抱怨沒愛上他，難道是讓我變成既要心裡有他，面子上又表現出不愛他？這麼高難度的表達，似乎就像我所表現的那樣，那他還有什麼不滿？

　　看來，我們倆都是彆扭的人，兩個性格為負數的人加在一起不知道會不會得出正數來。

　　見我只笑，他也笑了，靠在我身旁摟住肩膀，一同依偎在院牆邊，享受我們這個年紀該有的陽光和愜意。

　　後來，在花園裡他給我講了一個故事，沒有說人物，沒有說時間，沒有說地點，聽上去像個很普通的豪門故事，只是故事背後有著膽戰心驚的內幕。

　　有個男孩子和母親過了十幾年的東飄西蕩的生活，母親從小就告訴他有些東西他一輩子都得不到，有些東西他一輩子都不會有。直到他親眼看見二叔和母親協商以他換取父親的繼承，條件是父親永遠不再出現在淩家，他才明白，母親是想給他拿到那個永遠得不到的金錢權勢，讓他擁有一輩子都不可能擁有的名正言順。

　　父親的結局對他來說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還有一個隱形條款，他從此再聽不見任何聲音。

　　起初母親知道護士做了手腳後異常暴怒，想要找淩伯笠拼命，但最終無可奈何的放棄。她不會為了這樣小小的失去放棄繼承和同盟，所以只能暗自吞咽打落的牙齒，先把兒子推上繼承位置再說。

　　當然，她也因此覺得心中鬱悶，四處想辦法找人治療兒子的病，，一次次重燃希望，一次次無功而返。實際上，只有這個孩子心裡明白，他有一部分聽力已經能在多次治療後漸漸恢復，但他現在誰都不願意相信了，包括他的母親，所以他營造了一個失聰的環境讓自己偽裝起來，保住性命。

　　他不願意告訴他的母親卻願意說給我聽，這是我第一次感覺到自己在他心中的位置。如果我們倆的相見不是在這樣矛盾重重的家庭，也不是在那樣窘迫為難的複雜環境裡，我想我們一定會好好相處的……

　　晚飯時分，我還沉浸在故事裡不想說話，他已經全然忘掉那些沉痛的過往，美滋滋的扔過來一句："嘿，昨天有人也說夢話了。"

　　我抬頭，他正揚眉挑起嘴角一副我不屑和你一般見識的模樣，我回了他一眼："哦，說就說了。"

　　"你不覺得你有點表裡不一嗎？"淩棠遠微微一笑。

　　我則對他抿嘴一笑："你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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