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年以後，天氣晴(92)_茹若

九十二

　　於是又一個宛若鮮活的男子，躍然於紙上。雲之初抬起頭，看著牆上懸掛著的那一幅畫，上面也有白衣男子憑欄而坐，笑意悠然。

　　那是先生，而這一個，卻是許年恩。穿著先生的衣服，住在竹園裡的許年恩。她終於明白了，再如何的相像，他和先生始終也不是一個人，或許他的腦子裡帶著前世遺留的一點如星芒一般的記憶，但是——

　　他是許年恩。

　　而她愛的人，是許年恩。

　　經歷了一千年，原來此刻她才找到她的真愛，而以往的那些，不過是對那樣美好的男子的一種迷戀和感恩吧。

　　她迷戀，她感恩，所以一廂情願地認為，她留在他的身邊，看著他幸福就好。可是如今的許年恩，沒有能力承受她的一廂情願啊。

　　他是鬥不過蒼藍的呵。

　　「決定了嗎？」絲絲坐在一邊的椅子裡，輕輕啜了一口瓷碗裡的茶。

　　雲之初深呼吸，點點頭。

　　「堅持了這麼久，我以為你寧死也不會放棄的。」絲絲心疼地看著雲之初，這樣的雲之初，真的好虛弱的樣子，好心疼啊。

　　以前的她總是很開心呢。

　　「如果死的那個是我，我不會放棄的，可是……我不想要連累他。」不想要因為她，而讓他失去事業和家人。

　　她決定了，要回青城山去。

　　只要她離開了，那蒼藍就不會再為難年恩吧。

　　而且，他也已經說了，要她離開，再不要出現在他的面前。昨天下午他離開之後，就再也沒有回來，現在……

　　已經快滿24個小時了吧。

　　她不敢再等，再等下去，也只是失望而已吧。

　　剛剛作好的畫被懸掛在牆上，兩幅幾乎一模一樣的畫並排而列，如果不仔細看，還真的看不來出這畫裡有何不同吧。

　　絲絲望著那兩幅畫。

　　男子臉上細微差別的神情，然後，深深地歎息。

　　可惜，她幫不了她什麼。

　　雖然心疼，雖然為她難過，可是絲絲清楚地知道什麼對於她來說才是最好的。亙古不變的道理只有那一個，人妖殊途。

　　這個世上，又有多少能像白娘子和許仙一樣，最終能一起得道飛升的呢？那只是人們美好的願望罷了啊。

　　她起身，歎息著摸了摸雲之初額角的傷。

　　她心疼極了。

　　「把東西收拾好就出來吧，我在山下等你，一起會青城山。」她擁抱了雲之初。無論如何，還是要讓許家人看到她是走出許家的。

　　雖然，這對她很殘忍。

　　雲之初點點頭。

　　今天的天氣，居然是陰陰的。

　　陽光都躲進了厚厚的雲層後面——是因為，也捨不得看到她的眼淚嗎？她努力地朝自己笑笑。

　　東西並不多，她來的時候只拎看一個小小的袋子，走的時候，也就只有這個小小的袋子。

　　雲之初走下樓梯。

　　許年惜坐在沙發裡，看到她下來，挺直看脊背。她望著她，卻不知道要說些什麼，那眸光複雜，雲之初不敢去看。

　　她一定也在責怪她吧，責怪她怎麼能這樣傷了她的弟弟。

　　她走到大廳裡，想要最後和許年惜道別。

　　「嗚嗚……」兔兔不知道從什麼地方鑽出來，在她腳邊歡快地蹭著，發出低低的嗚嗚聲。

　　這個小笨蛋，還不知道她要走了呢。

　　「大小姐……」她低著頭，不敢去看許年惜的表情，「這些日子給你們添麻煩了，對不起。」她深深地鞠躬。

　　許年惜看著雲之初。

　　她的心情沉重得好像窗外厚重的陰雲一樣。「要走嗎？」她歎息著，「不留在這裡堅持到最後嗎？這麼快就放棄，好像不是你的性格呢。」

　　雲之初鼻子微酸。是啊，她是很想要留下來，她想要一直陪在他的身邊，可是——那又怎樣呢，不過是她自己的一廂情願罷了。她不能在任由自己任性，留在他的身邊，只會傷害他而已。

　　「很抱歉，我辜負了您的期望……」她又鞠了一躬，「除此之外，我不知道還能夠做什麼。不過我想，我的離開就是我最很好的道歉了。」

　　「離開了，事情就能解決了嗎？」許年惜搖搖頭。

　　她不是相信她和莫奇之間有什麼，雖然那個照片可能不是事實，可是她也聽吳姐講過，那次在化粧室裡莫奇遇上雲之初的事情。他們兩個分明是認識的，而且是青梅竹馬。

　　這些資訊，最近的那些報紙上也已經告訴了她所有。

　　但是，即使那是真的又如何呢？

　　即使雲之初真的和莫奇有曖昧，又如何呢？她只知道一件事情，那就是她的弟弟，許年恩，已經深深地愛上了這個叫做雲之初的女子，無法自拔。

　　她走了，那這傷一輩子都不會痊癒。

　　她的心狠狠地疼起來。

　　年恩……

　　為什麼呢，他已經遭遇了一次無法圓滿的愛情，為什麼還要他讓再經受一次這樣的痛苦呢。

　　她別過頭去，哭了。

　　雲之初也哭了。

　　屋子裡的氣氛靜謐得可怕。

　　兔兔好像也察覺到了什麼，乖乖地坐在地上，一動不動地望著雲之初。

　　雲之初深深呼吸，再次一鞠躬，然後轉身離開。

　　兔兔在她身後緊追不捨，它歡樂地搖著尾巴，好像認為雲之初是要帶它出門去散步呢。

　　雲之初打開門。

　　風吹進來，只那麼一瞬間，眼眶裡轉不動的眼淚就隨著風劃過臉頰。

　　她出門，轉身。

　　兔兔興奮地要鑽出來。

　　雲之初把它擋回去。

　　「再見，兔兔……」再見，年恩。

　　許家別墅蓋在山上。

　　沒有公車，也沒有計程車，而許年惜剛才似乎也忘記了要讓司機送她下山。

　　雖然是陰沉沉的天氣，可是在這夏末的午後，卻更加的沉悶。山谷裡安靜得奇異，連一絲絲的風都沒有。

　　雲之初安靜地沿著山路走著。

　　身後許家的別墅離她原來越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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