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年以後，天氣晴(93)_茹若

九十三

　　她始終不敢回頭，不敢再看一眼。

　　好像是不久以前，她才帶著一千年的記憶，興沖沖地來到這裡，她下定決心，發誓要給他帶來幸福，可是，現在卻……

　　她已經永遠失去他了吧。

　　到最後，居然連和他說一身再見的機會都沒有，可是，就算他在又如何呢？他是不會想再見到她的吧。

　　她緊握手指，心底忽然一陣劇痛。

　　這時——

　　山谷的那邊響起一陣馬達聲。

　　雲之初抬起頭，錯愕地看見一輛白色的跑車囂張地出現在路的盡頭，那車子開得飛快，刷刷地，迅速把一切都跑到了身後。

　　車子裡的男子，戴著巨大的墨鏡，看不清他的臉。可是，雲之初又怎麼會看不清他的臉呢？

　　她頓時驚慌失措起來。

　　沒有想到，在這個時候還會遇見他，沒有想到，在原本已經絕望，永遠都見不到他的時候，還是遇見了他。

　　她的腦子裡，電光火石之間，只閃過一個念頭——躲起來！

　　可是，這山路裡，又哪裡有地方可以讓她躲呢？

　　來不及了，就算使用法術立刻消失，也來不及了，他一定已經看到了她！

　　就在她驚慌失措的時候。

　　跑車呼嘯著從她的身邊開過去。

　　灰塵揚起，她的裙子也輕輕地擺動起來。

　　車子裡的許年恩，甚至沒有看她一眼，面無表情地，就這樣從她的身邊，擦身而過。

　　秋蟬在樹上不知疲倦地鳴叫著。

　　遠處山谷裡的湖水，映著暗沉沉的光。

　　雲之初想，她快要哭了。

　　「對不起，年恩……」她深呼吸，把那些眼淚逼回去。

　　突然——

　　身後想起一陣尖銳到刺耳的倒車聲！

　　雲之初頓住呼吸，她還來不及轉身去看——

　　白色的跑車，已經橫在了她的身側。車子裡，許年恩從墨鏡後面冷冷地注視著她，嘴角的表情也極其的淡漠，雲之初忍不住一陣揪心的痛疼。

　　熄火，開門，下車。

　　許年恩站在她的面前，她才只剛剛夠到他的下巴而已。他從上而下俯視著她，逼得她快要喘不過氣來。

　　她慌了。

　　踉蹌著倒退幾步，剛剛控制得很好的那些眼淚，一瞬間又湧了上來：「對……對不起，我馬上就走了……」

　　「走？去哪裡？」許年恩的聲音也冷到淡漠。

　　「去……你看不到的地方。」

　　「是去看不到我的地方吧？」許年恩勾一勾嘴角，「是去莫奇那裡吧？」

　　「沒有……」

　　「還要撒謊嗎？」

　　雲之初一陣錯愕，她拼命咬住唇，心裡一片片荒涼起來。她低下頭，輕聲笑笑，眼淚一滴一滴砸下來：「現在，我說什麼，你都不會信了，是不是？」

　　「是。」他毫不猶豫地承認。

　　雲之初的心裡一陣難過，她閉上眼睛，忍不住苦笑。「早知道，就不來了……」早知道，來這一趟，會讓他變得討厭自己，那是不是寧可不來了，可是，他討厭她，最起碼，他的心裡還有她，如果不來的話，那她就是他無關的人了吧。

　　許年恩冷笑。

　　「早知道，就不來招惹我了，是不是？沒想到，我是這麼麻煩，拿不起放不下的一個人，是不是？」

　　她簡直，是一個魔鬼。這樣狠狠地欺騙了他之後，只說了一句「早知道」

　　雲之初睜開眼睛。

　　她看著許年恩，她想要看清楚他的眸子，可是墨鏡後面的眼神，卻那樣的捉摸不定。他現在，一定用非常厭惡的眼神看著她吧。

　　「對不起，可是現在我要走了。」

　　她轉身往前走去。

　　可是，許年恩抓住了她的手。

　　雲之初心驚！

　　她慌忙轉過頭來，錯愕地看著許年恩。可是他只是固執沉默著，抿著唇，不說話，可是卻緊緊地抓住她，抓得她的手生疼！

　　他下頜的弧度僵硬！

　　「放手好嗎？」雲之初強忍著說出這句話，「是你要我滾的，不是嗎？」

　　許年恩看著她，然後嘴角勾出淡漠的笑意。

　　「雲之初，你喜歡過我嗎？」

　　雲之初怔了一下：「沒有！」她倔強地。

　　「那你喜歡莫奇嗎？」

　　「是！我喜歡他，我最喜歡的那個人就是他，現在我要到他的身邊去了，請你不要再攔著我了好嗎？」她用盡全力推開他。

　　許年恩的身子，直直地撞到身後的跑車上。

　　他展開燦爛的笑靨。

　　這笑容太過於刺眼，以至於雲之初不敢再多看。她急忙轉身想要離開，可是才走出幾步——

　　她頹然地跌坐在地上。

　　仿佛，全身的力氣都抽離了，她再走不了一步。

　　她拼命地哭出來。

　　「怎麼……怎麼可以這樣……是你叫我滾的，不是嗎？是你先選擇不相信我的，不是嗎？」她是很笨，很蠢，很自以為是，可是，他怎麼可以這樣誤會她，怎麼可以不相信她，怎麼可以——

　　不聽她的解釋，就擅自決定了一切。

　　她那麼喜歡他啊……

　　可是，就連最後一點點的尊嚴，都不肯留給她嗎？她想要安靜地離開，也不可以嗎？

　　夏末的午後。

　　秋蟬在樹上不知疲倦地叫著。空氣沉悶著，他幾乎快要喘不過氣來。

　　笑容一點一點斂去。

　　他走過去，高大的身影將她完完全全地籠罩住。

　　「是喜歡我的吧……」

　　「……」雲之初哭泣著顫抖。

　　「是吧……」

　　「……「

　　「如果不是，也告訴我是，好嗎？」他低低地笑著，「就當，再騙我一次好了。」如果早知道，他寧可選擇一直被欺騙。

　　這樣，就可以把她留在身邊了啊。

　　被欺騙，是很痛苦，可是，永遠再也見不到她，卻是一種更加巨大的痛苦，痛到讓他害怕到顫抖。

　　「如果我請求你，可以留在我的身邊嗎？」

　　他蹲下去，望著她的哭泣的臉。那些眼淚，好像一滴一滴，都狠狠地撞擊到他的心底去了，因為他的心疼得那麼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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