統計局長(92)_黃淩

九十二

　　經普是一項大型的國情國力調查活動。該項工作啟動以來，有序進行，穩步推進。經普能否取得成功，很大程度上取決於廣大普查物件的配合。經濟普查以企業事業組織、機關團體和個體工商戶為對象，主要普查第二、三產業的發展變化情況。這些普查物件點多面廣，搞好普查非常不容易。而讓調查物件家喻戶曉是普查的前提，這就需要大造聲勢，搞好宣傳發動。

　　普查是政府行為，成立有專門的普查領導小組。具體的工作卻是由統計局來承辦。對於統計局來說，普查工作並不陌生。曾承擔過農業、人口多項普查。但要組織好，需要做大量的工作。艾吾言雖沒接觸過普查，但在腦海裡對普查是有概念的。攤上了這件事兒，他不能掉以輕心。除了他親自掛帥外，還抽調精兵強將充實到普查辦公室。

　　為進行廣泛的動員，普查辦已在城南城北城西城東繁華地段豎立了四塊巨型固定宣傳牌，就像商業看板一樣，別致的畫面、醒目的大字，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路人：「經濟普查利國利民」、「經濟普查需要你的參與」。此外，還在縣報上開闢了《普查專欄》介紹經濟普查的有關知識，在電視臺製作了宣傳口號每日滾動播出。可以說，前期的宣傳雖沒有很大的聲勢，卻也營造了濃厚的氛圍，經濟普查已廣為人知。

　　按市經濟普查領導小組的統一要求，普查登記前集中宣傳一次，掀起一個高潮，真正讓經濟普查家喻戶曉，人人皆知。採取啥形式，各縣（市、區）自己考慮，總的要求是既要轟轟烈烈，又要扎扎實實，搞得有聲有色。

　　艾吾言對經普的宣傳很重視，安排經普辦在宣傳日這天舉辦版面一條街展覽、集中*活動。

　　這天，艾山縣城主幹道上，「十步一崗五步一哨」般的不遠一個不遠一個掛上了攔街橫幅，上寫「經濟普查利國利民」、「搞好經普，發展艾山」、「經濟普查是一項國情國力調查」、「經濟普查需要您的支援」、「貫徹《普查條例》，依法搞好普查」等宣傳口號。由各鄉鎮、各單位製作的宣傳版面沿街擺放，組成一個版面長廊。好奇的人們在版面前駐足觀望、指指點點。由縣直各單位抽調的人員組成的*隊伍舉著彩旗，緩步而行。張大媽帶領的老年腰鼓隊走在隊伍的最前面，邊走邊敲著腰鼓。三百餘人的*隊伍後面是一字擺開的由各鄉鎮出動的宣傳車。車頂上的喇叭裡播放著關於經普的錄音帶。整個看上去，旗幟招展，鑼鼓喧天，一派節日喜慶的氣氛……書

　　艾吾言參加了*活動。活動結束回到辦公室，已近中午十二點。艾吾言趕緊拿碗準備去政府夥上打飯。一般情況下，他中午都在政府夥上吃飯。

　　還沒出辦公室，有人敲了一下門，隨著敲門聲進來一個中年漢子。艾吾言不認識，問：「你找誰？」

　　「你是艾局長嗎？」中年漢子表情嚴肅。

　　艾吾言看了看他，說：「是，我就是，有啥事兒？」

　　那人也不說話，從衣服兜裡掏出一卷紙，遞給艾吾言。艾吾言有點納悶。

　　艾吾言太熟悉這卷紙了，他剛上任時就見過，後來又見過多次。是統計局前幾年欠縣賓館外餐部的飯錢，共六千元。這一卷破鋪襯一樣的紙是簽單。艾吾言上任時，統計局還外欠幾萬元賬。新官也理舊賬，還帳也是政績。艾吾言想法擠出一些經費，還了一部分。剩下的等有錢再歸還。這一卷賬就是準備回頭歸還的一宗。

　　起先來要賬的是一個女的。莫不是女人的丈夫趙經理？不對！艾吾言認識趙經理。是她哥？弟？還是親戚？艾吾言想了想，沒有答案，就好奇地問：「你這是幹啥？」

　　「幹啥？要賬！」那中年漢子堵在門口，一副紅頭牛的樣子，「飯吃那麼多年了，屙出來的屎變成了莊稼，莊稼又變成了屎，屎又變成了莊稼，賬還在這兒掛著！」

　　「這位元同志，我可不認識你呀！」艾吾言看他長得五大三粗的樣子，怕他是討債公司的。這些傢伙心狠手辣，不還錢就會下黑手，綁你的票，卸你的胳膊腿兒。艾吾言不敢輕舉妄動，想套套他的話。於是，和氣地說。

　　「你不認識我，我可認識你。」那人越說越激動，「說吧，還不還，啥時還？」

　　艾吾言心想，打打不過，話又不敢戧茬兒，只好慢慢對付，弄清了再對症下藥。和風細雨地說：「我又不認識你，讓我還啥賬呢？」

　　「實話告訴你吧，我盤了賓館的外餐部，包括這些賬。你說，外餐部歸我了，我不得來要賬嗎？」那中年漢子緩和了口氣說，「不信，你打電話問趙經理。」

　　那人說罷，掏出手機摁開了，手機通了，放在耳朵上，粗聲大氣地說：「喂，趙經理嗎？我真後悔盤你的飯店，他媽的老賬恁不好要。統計局艾吾言說不認識我，想耍賴毛。讓他接個電話。」說罷，把手機給了艾吾言。

　　艾吾言接過手機，手機裡傳出趙經理的聲音：「艾局長，別誤會，是我把店盤給了王杆子，你把錢還給他吧。」

　　艾吾言只得應著：「趙經理，你放心，錢我一定還。好好，儘快還。」

　　「怎麼樣，我騙你？」那中年漢子得意洋洋地說，「不都清楚了？說吧，這六千塊錢的賬還不還？我等著用錢。」

　　「按說新官不理舊賬，你這賬我認。」現在統計局沒有閒錢。經普有點錢，可那是專款，不能挪作他用。艾吾言只能先推他。

　　「再舊賬再新官，飯是不是統計局的人吃的？統計局是不是政府的統計局？」那中年漢子挺會說的，「噢，你艾吾言來當局長了，就變成國民黨的統計局了？」

　　「我沒說不認呀，只是得緩一緩。現在手頭上真沒錢。」艾吾言認真地說。

　　「啥*沒錢！你坐的車不是錢，你搞什麼宣傳不是錢？！」那中年人瞪著眼說，「十七還想哄十八？嫩著呢！」

　　看來，這個人不是個善茬兒。真是來者不善，善者不來。艾吾言感到了此人的難纏。此時，機關已人走樓空，沒人給艾吾言幫腔。艾吾言不能硬推，委婉地說：「等有錢，第一個先還你，其他往後推。」

　　「啥時有錢？猴年馬月？等菜涼嘍，等煞罷戲？」中年漢子說，「我也不給你囉唆，下午，啊，一分不少地清完。」

　　遇到這樣要賬的也真沒法。艾吾言無奈地說：「下午不中，再過個月兒四十，一下給你清。我說話算數。」

　　「我開食堂需要流動資金，不能等。」中年漢子說，「要不我就把你電腦掐走，還有你的手機！」

　　這人有點硬要，也有點訛人的味道。看他如此難對付，艾吾言心裡也毛毛的。「寧跟明白人打一架，不跟糊塗人說句話。」不管那人說得再沒道理、做得再過分，將心比心，可以理解。可，艾吾言也得有人理解。把統計局弄到今天這一步，艾吾言容易嗎？他不是想賴帳，真的拿不出錢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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