統計局長(90)_黃淩

九十

　　艾吾言有點莫名其妙，開玩笑說：「我臉比別人白是嗎？」

　　「哈哈哈，老班長，兜圈子了，實話告訴你吧，工業處長是咱學弟，我們關係不錯。」趙顧全說，「你放心吧，回頭我讓他向你道歉。」

　　艾吾言恍然大悟，高興地說：「還向我道歉呢，不找我事兒就行了。唉，看來，同學老鄉頂一個公章呀！」

　　趙顧全把情況一通報，艾吾言心中的石頭落了地。真是多一個朋友多一條路啊！

　　艾吾言心中沒輕鬆幾天，市局就又通知說，省局要到各地巡迴講解縣域經濟綜合實力排序有關問題，希望做好迎接準備。這讓艾吾言心裡又不踏實起來。省裡一來肯定要說起今年的數位情況，而且要當著上官書記、鄭縣長的面說。一說起數字，兩個一把手肯定感到臉上無光。艾吾言已向五大班子講過課，解讀了排序指標，領導們對排序體系有了印象。艾吾言心裡有點不想讓省裡來。

　　省裡統一安排，擋是擋不住的。過了兩天，省局就巡迴到艾山縣，市局郝局長陪同。

　　省局來了巡迴講課團，市局郝局長親自陪同，上官書記和鄭縣長不敢怠慢，親自迎接，而且是警車開道，接到艾山與江河市交界處。顯然，這規格是相當高的。就是省委書記、省長來視察也不過如此。艾吾言心想，這都是為了一面「旗幟」呀！

　　上官書記和鄭縣長、楊常務早省局市局領導一步來到縣界處，下了車三人親密地交談著。上官書記說：「平時請都請不來，這次找上門了，咱們要好好利用這次機會，搞好關係。」

　　「是呀，得好好利用。」鄭縣長應著，「上官書記，既然是來說排序的，我看不如讓各鄉鎮、各經濟部門的負責同志都聽聽。雖說艾吾言已講過課，但只給五大班子講了，沒給科級幹部們講。」

　　「儘量多參加點人，隆重點，這樣，顯得咱們對省市領導尊重，也顯得咱們重視統計工作。」上官書記笑了笑，深思熟慮地說。

　　這時，楊常務插話說：「排序把統計部門排傢伙了。要擱過去，誰巴結統計局？！」

　　「順達呀，你說得不錯。過去統計部門冷冷清清，現在的統計局可不是過去的統計局了。」上官書記感歎說，「真是此一時，彼一時，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鄭縣長跟著感歎：「是呀，要不好多部門生著法去攬權呢？部門檔打架，都是因為這個原因。不過，縣域經濟排序可不是統計部門讓排的，是省委省政府定的。」

　　「現在許多部門借服務的名義，其實都是為了部門利益。不是有句話說，政府利益部門化，部門利益個人化嗎？」楊順達接著說。

　　艾吾言站在一旁聽著，心想，統計部門如果沒有排序，工作要好幹得多。可是，這是省委省政府決定的，統計部門不幹不行。現在出現攀比搞弄虛作假是不是排序造成的？算不算數字*呢？

　　艾吾言正胡思亂想著，省局巡迴講課團和市局郝局長到了。他們下車寒暄一陣子後，各自上車，然後在警車開道下向艾山縣駛去。

　　講課的課堂設在縣賓館大會議室裡。艾山縣五大班子，各鄉鎮黨委書記、鄉鎮長，縣直各單位一把手，全部到會聽講。

　　上官書記致了熱情洋溢的歡迎詞，巡迴講課團團長、省局排序考核組組長郭大偉講了這次巡迴講課的目的，然後開講。主講人是省統計局的高級統計師林小飛，他是統計理論方面的專家，已被邀請在全省講了很多次課。講課對他來說是小菜一碟。他今天沒講統計理論方面的知識，只講綜合實力排序。他講了出臺排序指標體系的前前後後背景，講了指標體系的演變，講了排序的意義，講了指標的內涵。他滔滔不絕講了一上午。

　　林小飛講課結束後，郭大偉又強調了兩點，他指出：「省裡搞這個排序是激勵縣域經濟發展的，不是讓搞數字攀比的。現在有些縣（市、區）一說排序，也不搞發展了，專門做起了數字文章。聽說你們艾山縣數字也有水分，要注意呢！現在全國上下都在貫徹落實科學發展觀，落實科學發展觀就要求我們堅持以人為本，持續、平穩、快速發展，也就是又好又快。統計工作也應踐行科學發展觀，要堅持真實統計不出假數的職業道德。」

　　郭大偉明顯是為統計部門說話的，當然說得讓人無毛病可挑。上官書記表面靜如止水，內心卻是心慌不定神。心想，唱高調吧！艾吾言倒聽得津津有味。原來有人與他「一個鼻孔出氣」！

　　郭大偉越講越有勁，說：「現在一些縣（市、區），一提排序就認為是統計局一家的事兒，這是一種誤區。其實呢，縣域經濟綜合實力排序是省委省政府確定的，不是省統計局想出的點子，更不是統計部門自己日搗自己。排序是一個地方黨委政府的事兒，不是統計局一家的事兒。如果是統計部門一家的事兒，為啥不把獎金給統計局？為啥不提統計局長為副地級？有些地方，排序沒弄好，就怪罪統計局長，批評不說，還免人家的職。排序沒弄好，是你的經濟沒發展好，不是統計部門數字沒把握好。希望各級領導多給統計局一些理解，為他們減減壓……」

　　第十三章　辭職

　　這些日子，艾吾言心情頗不寧靜。數位的下滑，讓他有了一種失職之感，也多了一層壓力。上官書記與鄭縣長的「針鋒相對」，讓他求生存謀發展的縫隙越來越小。對待數位上，鄭縣長雖與上官書記的態度不同，支持艾吾言如實上報，但，鄭縣長不可能與上官書記徹底決裂。楊常務呢，一會兒東一會兒西，雖舉棋不定，但，總的來講在不斷給艾吾言施加壓力。化工廠的爆炸事故、農藥廠的污染引起的上訪，讓艾吾言震動不小。郭大偉在講課會上，明確指出，統計工作也要踐行科學發展觀，而且批評了艾山縣的唯數字論做法。艾吾言翻來覆去想著這些問題。

　　細心的婉君對艾吾言情緒的變化是很敏感的。回到家裡，無論工作再不順，艾吾言儘量假裝開心的樣子。雖然是老夫老妻了，沒有多少浪漫，但還是儘量活躍著家庭的氣氛。艾吾言來統計局後，使出渾身解數，「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大小事總算好事多磨著。但他還有諸多的無奈、尷尬、苦惱。每當這個時候，婉君盡可能來安慰他，給他排憂。

　　這兩天，艾吾言的情緒有些波動。婉君的心也懸著。晚上回到家裡，婉君儘量做些艾吾言喜歡吃的飯菜，飯後陪艾吾言看看新聞、散散步。艾吾言看中央台的《新聞聯播》雷打不動，散步卻斷斷續續，堅持得不好。那天晚飯後，婉君拉他散步，開導說：「飯後走一走，能活九十九。」艾吾言知道這是勸人們重視身體鍛煉的，正如說「笑一笑十年少」一樣，起不起作用，至少是沒有害處的。在夜色裡，看如夜之眼睛的路燈，看三三兩兩邊悠閒地走邊侃侃而談、爭論不休的人群，也是一種放鬆與享受啊！艾吾言心領夫人好意，接嘴說：「我怕成了老不死的，到時你煩我。活七八十就知足了。人過七十古來稀，八十就更少見了。」

　　「咱們都長命百歲！」婉君嫌艾吾言的話不吉利，趕快祈禱說，「所以，得每時每刻注意修身養性，保持個愉悅的心情。你沒聽說？時刻保持愉悅的心情是最大的聰明！啥時都要記住，身體是自己的。」

　　艾吾言漫步在環城路上，看著美麗漂亮的妻子，有一種說不出的感動。婉君也在政府部門上班，保養得很好。人這一生，無論能否牽牢你的手，能否執手偕老，妻子是一個重要的角色。有許多親情包含在其中，讓你不舍不離，牽掛在心。艾吾言牽了牽婉君的手，動情地說：「謝謝你，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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