統計局長(87)_黃淩

八十七

　　第十二章　事故

　　雖然在經濟分析會上，艾山縣兩個一把手上官書記和鄭縣長發生了衝突，對待數字問題上有不同的看法。但是，他們心中跟明鏡似的，要奪回「紅旗」光靠做數位文章是不行的，最根本的得發展，抓好經濟，把數字支撐起來。在這一點上，兩人取得了共識。

　　鄭縣長主動找上官書記溝通後的第三天，上官書記給鄭縣長掛了個電話，希望再變一種形式把經濟形式分析會開完開好，達到預期目的。按常規，第三季度是找差距、加壓力的衝刺會議，能否完成全年目標，很大程度上要跟後三個月說話。雖然鄭縣長交代過楊常務讓他多關注一下經濟發展，也相信各經濟部門會按照年初政府簽訂的責任目標去努力完成的，但是，心裡還是沒數。上官書記一打電話，倆人就一拍即合。

　　「上官書記，我也考慮了兩天，抓經濟不能放鬆，只有發展了，一切問題都好說。」鄭縣長在電話裡說，「我想是不是開幾個專題會，比如項目會、招商引資會、企業會，給他們再加加壓。」

　　「會要開，沒必要開恁碎，合起來開吧。我要在會上給他們上上繩。前三季度沒弄好，第四季度不可掉以輕心。」上官書記胸有成竹地說，「我也想了，數字關鍵，更關鍵的是經濟發展。抱著老公雞下蛋，艾吾言也作難。數字如果當氣泡吹，遲早要吹崩的。」

　　「咱先不說數字，上官書記，先開會吧。」一聽上官書記又提起數字，雖然態度有所轉變，鄭縣長還是不想讓他舊事重提，怕他再動了數字這根神經，就岔開話題。

　　兩個一把手敲定開的會議，幾大班子也沒啥意見，在縣委常委會上都異口同聲地說同意。他們誰心裡都清楚，這是上官書記在補救。縣委書記是一個縣的當家人，全縣80萬雙眼睛在盯著他，他不能意氣用事，耍小孩子脾氣。上官書記一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大家就原諒他在經濟形勢分析會上的不理智了。書記也是人嘛，都有喜怒哀樂，發點脾氣也正常。

　　很快，艾山縣召開了項目建設、招商引資、企業生產三會合一的高規格大會。

　　要在往年，這些會議分管領導主持召開。這次，三會合一，不僅五大班子領導全部參加，而且會議由鄭縣長親自主持，上官書記親自講話強調。上官書記強調罷，鄭縣長再作要求。會議的主題就是認清形勢，提高認識，統一思想，增強緊迫感、危機感、壓力感、責任感，明確任務，強化責任，加強領導，真抓實幹，確保經濟有個大的發展，扭轉前三季度被動的局面，全面完成全年的各項目標任務，確保艾山縣擠進「十面旗幟」縣（市、區）行列。

　　上官書記在會上慷慨陳詞，一條一條地分析了艾山縣前三季度經濟出現滑坡的嚴峻形勢，指出，滑坡的真正原因不是關停並轉了幾個污染嚴重的小紙廠、小鐵廠，不是原材料緊缺、資金緊張、物價上漲、市場疲軟，也不是領導抓得不緊、方法不得當，而是全縣上下還沒有真正樹立發展就是硬道理這種大局意識，也沒有出現全縣上下你追我趕奪「紅旗」的濃厚氛圍。一言以蔽之，就是缺乏爭先意識，缺乏危機感、壓力感。我們要正視問題，看到差距。縱向比，我們覺得成績不小；可橫向一比，就比出了差距。與周邊的七縣（市）五區比，人家是突飛猛進，我們是走一步退兩步。退不可怕，可怕的是我們不能正視、不去採取措施迎頭趕上。數字上是下滑了，但並不代表我們一敗塗地。在正視困難的同時，也要看到我們的優勢。

　　在主席臺上，上官書記非常激動，除了聲音特別洪亮外，不斷打著手勢。這手勢是進軍的號角，又是專打懶人的小鞭。他在臺上一講，講得下麵的人群情激昂。會場上亂走動、交頭接耳、手機亂響的現象一下子沒有了，會風出奇的好。

　　看到會場上大家情緒高漲，上官書記越講越來勁，好像他一講經濟馬上騰飛起來、「紅旗」奪回在手似的。他激動地說：「同志們啊，我上官龍飛給大家訂的『GDP超千億，奪回一面旗』目標也是為了咱艾山縣呀。你們想想，我能在這兒幹一輩子？我要大家發展經濟，擠進全省前十強，還不是為了造福艾山縣人民？所以，大家不要爭論，不要牢騷，要鼓足幹勁。當年鐵人王進喜就有三年建成大油田的雄心壯志，我們能不能學習鐵人精神，一年奪回『旗幟』來？」

　　他喝口水，掃視一下會場，看會場上仍沒動靜，接著說：「當然，時間不足三個月了。但是，只要我們有幹勁，沒有拿不下的堡壘。從今天開始，咱們要以前所未有的幹勁，創造出前所未有的速度。我提議，咱們要叫響『大幹一百天，紅旗插艾山』的口號。要讓全縣人民都知道，奪紅旗，我們志在必得。也要讓全縣人民知道，前三季度我們的步子慢了，後三個月要快馬加鞭趕上來。後來者居上嘛！」

　　上官書記不愧為官場老將，他一講，把大家的勁提了起來。好像都熱血沸騰似的，信誓旦旦。在隨後的目標責任書簽字儀式上，寫自己的名字時下筆都很用力。儘管重新確定的目標是在年初目標基礎上進行了層層加碼，大家也無怨無悔。因為他們感到，他們是艾山人民一分子，艾山興他們榮，他們要以實際行動來表達對家鄉的愛。

　　鄭縣長在會上也講了話，對如何緊抓機遇，如何採取措施，扭轉被動局面進行了強調。雖然也對大家進行了鼓勁，但，沒講得那樣樂觀，似乎有些低調。他著重講了要踐行好科學發展觀，保持國民經濟的持續、平穩、快速增長。這似乎與上官書記的調子不太一致。由於上官書記把士氣給鼓舞起來了，而且上官書記講話在前，大家對鄭縣長的話就有點置若罔聞。

　　艾吾言參加了這三合一的會議，他有一種解脫感，更有一種壓力感。他琢磨上官書記的話，覺得上官書記抓住了事物的根本與問題的關鍵。是呀，雖然縣域經濟排序由統計部門牽頭，最後「旗幟」縣（市、區）也由統計數字說了算。但是，數字並非空穴來風、空中樓閣，它是要由一、二、三產業來支撐的。排序不是算個算術題、解個方程式，也不是小孩子玩積木，它是實實在在的工作。數字的背後是活生生的、有目共睹的「實物」。省委省政府採取這項激勵縣域經濟發展的措施，初衷是讓各地爭有對手、奔有目標，不是讓下面玩虛的、搞數字遊戲。但是，艾吾言又感到了實實在在的壓力。上官書記雖然大會小會上這樣講，但是他看重的還是最後的結果：數字。說一千道一萬，數字上不去，統計局就有責任。會議也開了，各經濟部門、各企業也按上官書記的要求幹了，數字再弄不好，責任該歸誰承擔呢？聽著上官書記的講話，艾吾言心裡感到沉甸甸的。

　　會議一結束，艾吾言就召開機關全體人員會議，傳達縣「三合一」會議精神，並結合統計部門實際強調如何貫徹落實好縣裡的會議精神。艾吾言沒有多作發揮，他只強調三點：一是要求大家要有奪「紅旗」的大局意識，要看到艾山縣前三季度數字不景氣的嚴峻形勢，增加責任感；二是要切切實實搞好數位評估，認真分析數位中的優勢劣勢以及它們對排序的影響，並找出差距，做到應統盡統，實行科學統計，以免造成失誤；三是要扎扎實實搞好基礎工作規範化，認真執行好各種報表制度，做到依法統計。

　　統計局的人很清楚，艾吾言的指導思想就是不管「紅旗」奪回來奪不回來，統計部門要盡力而為，而且以做好工作的態度來應對。就是沒有奪回「紅旗」，不至於讓領導追究統計部門的責任、找統計局的麻煩。事到如今，統計局也只能這樣做，別無選擇。

　　上官書記並沒有會上一說就完事，這一次他認真了。會議剛結束一周，他就帶領有關部門到各鄉鎮、各企業，看專案，看生產，進行督察。他特意讓縣委辦通知，讓艾吾言參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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