統計局長(79)_黃淩

七十九

　　「你是不是認為我不分管你？」趙副縣長瞪著艾吾言說。

　　「從來沒這樣想。你雖不分管我，可也是我的領導。我認為，我對領導是尊重的。」艾吾言說，「我得從艾山縣整個統計大局來考慮。」

　　「大局？你還有大局觀念？」趙副縣長說，「你不聽話，是吧？好，咱鄭縣長那兒見！」說罷，甩門而出，去找鄭縣長了……

　　趙副縣長氣哼哼地來到鄭縣長門口，「梆梆梆！」門敲得生響，邊敲邊大聲喊：「鄭縣長，鄭縣長，我是趙山河，山河呀！」

　　二樓通信員趕緊跑了過來，告訴趙副縣長：「趙縣長，鄭縣長不在辦公室，剛剛出去。有事你打他的電話！」

　　「混帳！還用你交代？！」趙副縣長瞪了通信員一眼，嚇得通信員一縮一縮蹩進了值班室。進屋後對另一個通信員伸伸舌頭，扮個鬼臉。

　　另一個通信員笑嘻嘻地取笑說：「挨熊了吧，不虧！你讓他敲吧，在氣頭上，最好別管閒事兒！」

　　挨訓的通信員發牢騷說：「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好心落個驢肝肺！」

　　艾吾言、姬局長都跟在趙副縣長的後面，不前不後。姬局長小聲勸艾吾言：「你跟縣長吵個啥？得罪了縣長，會有你好日子過嗎？識相點，快去承認個錯誤、道個歉。」說罷，把艾吾言往趙副縣長跟前推了一把。

　　艾吾言心想，事兒都是你挑起來的，現在做起好人來了？不承情！艾吾言晃動一下身子，用鼻子哼了一下，表示嚴重鄙視。

　　趙副縣長「敲門而不得入」，轉身回辦公室。一抬頭看見艾吾言在走廊上跟著，他站住了，吵架似的大聲說：「別高興得太早，看我咋收拾你！才出窩幾天，就以為翅膀硬了？還嫩著呢！」說罷，「噔噔噔」，腳步把樓板搗得震天響，向他自己辦公室走去。

　　「唉！」艾吾言愣了片刻，歎了一聲，轉身下樓。

　　剛走兩步，姬局長揚了揚手，笑著說：「艾局長，想想法，啊？當成個事兒，用心去辦呀！回頭我請兄弟們撮一頓。」

　　艾吾言回過頭，對姬局長說：「我求你啦，姬局長。別再節外生枝、為難我了，讓我安生兩天吧！」說罷，徑直下樓去了。

　　「怎樣收拾我呢？開除我？摘我帽？不可能！」回到辦公室，艾吾言琢磨開了，「大不了，到上官書記、鄭縣長那兒告我一黑狀。無所謂！別站著說話不腰痛，你趙山河來幹幹統計局長試試？我就不信你敢假數字滿天飛？」

　　艾吾言無心工作，在辦公室等著趙副縣長「收拾」他。事情反正做下了，再怕也晚了。艾吾言是個敢作敢為的人。既然把話撂出去了，也不想往回收了。該死球朝上，等吧！

　　然而，趙副縣長卻沒有如此好心態。他分管的農業部門，哪個局長也不敢頂牛，都得看趙副縣長的臉色行事。大家都心知肚明，趙山河過去是一個企業老闆，憑著雄厚的資金，買了一個副縣長。此人脾氣不好，水準不高。

　　別人不敢頂牛，艾吾言卻吃了熊心豹子膽，竟頂撞起來，這讓趙副縣長感到「情況很嚴重，趙哥很生氣」！艾吾言走了，他卻坐臥不安了。

　　「別同他一般見識，才當幾天局長，不成熟。」一看趙副縣長生氣了，姬局長不敢不辭而別，跟進了趙副縣長的辦公室，安慰並討好地說。

　　「他是三歲的小孩兒？」趙副縣長氣哼哼地說，「這不是工作不工作的問題，是對人的不尊重。上官書記他敢頂嗎？鄭縣長、楊常務呢？給他十個膽兒也不敢放一個屁！可知道哪兒遠哪兒近、哪兒重哪兒輕！狗眼看人低！」

　　姬局長覺得趙副縣長把問題擴大化了，也真的同情艾吾言，都是幹局長的，都有一肚子的苦水。於是，就同情地說：「家家都有一本難念的經。艾吾言他這個統計局長當得也不容易。現在的統計數字越來越規範了，他也挺作難的。」

　　「哎，你看你這個人，咋又替艾吾言說起話來了？」趙副縣長驚訝地說，「讓改數字可是你提出來的，我受氣了，你看笑話來了！滑頭一個！」

　　姬局長苦笑一下，說：「得饒人處且饒人吧，我再給艾吾言說說。他能幫的絕對幫，我知道他的為人。」

　　「我還能殺了他？頭砍了也不過碗大的疤。」趙副縣長說，「不過，生豬補貼的確是個大事。這樣吧，我再給鄭縣長、上官書記說一聲，能爭取的咱們積極爭取，努力了不後悔。」

　　鄭縣長還沒回來，趙副縣長直接找了上官書記，把情況向上官書記進行了彙報。上官書記一聽，火了，說：「這艾吾言是咋搞的！糧食面積不去跑，生豬也不去跑！」

　　蔡局長在艾吾言辦公室受了氣，沒有找趙副縣長，也沒有找鄭縣長，直接彙報到上官書記那兒。因為，蔡局長是上官書記來艾山后一手栽培的，是上官書記的嫡系。他的彙報，當然是添油加醋、添枝加葉，墊了艾吾言不少磚，說了艾吾言不少壞話。

　　「艾吾言認為自己幹了幾件出彩的事兒，就燒起來了，尾巴都翹到天上去了，眼裡還有誰？得好好地整治整治他，不栽個跟頭就不知道路是不平的，不倒一倒楣，就認為太陽只照自己頭上。」一聽上官書記對艾吾言也有意見，趙副縣長馬上有一種「把他打翻在地再踏上一隻腳」的「不懷好意」。

　　「年輕人嘛，年輕氣盛，血氣方剛，可以理解。」上官書記看趙副縣長在「使壞」，馬上扭轉風向標，火熄了，平靜地說：「雖說艾吾言傲一些，但還是有能力的。看一個人得看主流。他頂著不改數字，肯定有他的道理。我想，他也不會故意跟誰作對，更不會公然反對縣領導。他這個人的脾氣和為人我是知道的。」作為縣委書記，他還不至於糊塗到光聽一面之詞。

　　趙副縣長是個心明眼亮、見風使舵之人，一看上官書記沒有深究的意思，馬上轉變態度，微笑著說：「現在弄虛作假現象嚴重，上面也注意到了，也在採取措施制止。統計數字搞下算一級、下管一級，數字一報上就不好更改了。艾吾言說的是實情話，擔心的也不無道理。他不可能顧此失彼。」

　　「糧食大縣補貼、生豬補貼，都是大事，政策性大事。回頭我問一下艾吾言。」上官書記說，「現在許多工作想玩虛的不好玩，稍不注意就會露餡兒。」

　　「那是那是，還是求實好，不操恁多閒心。」趙副縣長隨聲附和著。說罷，看沒其他事，打了聲招呼就走了。

　　艾吾言回到辦公室給市局打了個電話，問了調數位的事兒，市局一口回絕，連說了三個「不可能」。艾吾言失望地放下電話，然後，在辦公室等趙副縣長叫他。

　　等了一晌，怕趙副縣長的話兒走樣兒，就到二樓找鄭縣長。這兩天，楊常務去市里開會不在家，統計上的大事他只能直接找鄭縣長。

　　艾吾言比趙副縣長幸運，鄭縣長下企業回來了。見了艾吾言，高興地說：「近段兒統計工作不錯，值得表揚啊。」

　　艾吾言苦笑了一下，說：「鄭縣長，統計上還有許多棘手的事兒。」

　　鄭縣長看出了艾吾言低落的情緒，關心地問：「遇到難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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