統計局長(75)_黃淩

七十五

　　第十章　衝突

　　艾吾言在喜悅裡沒泡多久，就又遇到了令人頭疼的事。

　　那天，一向與統計部門無啥瓜葛的*部掛來了電話，讓提供全縣的職工平均工資數位，目的，是以此為標準給一個破產企業職工發工資。下崗職工已吵成了鱉翻潭，再不發工資，就要集體到北京上訪。現在當領導最怕的是上訪，信訪一票否決嘛！

　　按照五大班子領導包工業企業、推進工業企業上臺階的「工業強縣」措施，*部長分包的是一個半停產企業。企業太不景氣了，實在運行不下去，就走了破產之路。企業破產了，可工人得吃飯。

　　數位提供過去以後，部長馬上給艾吾言打來電話，質問數位為啥恁大。發脾氣說：「我們公務員工資才多少？滿打滿算，一年萬把塊錢。破產企業工人年均工資就超過一萬？你們是咋統計的？！」

　　統計局提供的是去年的數字。這些數字僅僅為統計數字，與實際不太一致。去年，艾吾言沒到任，歐陽春彙報說，各項統計指標是按領導定的「爭一流，居前列」目標統計的。所以，職工平均工資就虛高了。

　　無奈之下，艾吾言只好如實相告：「部長大人息怒，我們提供的數字不能用，僅供參考。」

　　「統計數字可是法定數字呀！你們的數位不能用，誰的數字能用？工人吵得嗷嗷叫，要票子，要吃飯，不解決就要上訪。穩定壓倒一切嘛！」部長質問著。

　　「用企業局的吧，他們的數字實際些。」歷史數字他無法更改，艾吾言給部長出了這個主意。

　　「別推諉扯皮踢皮球，統計局管數字找別人幹啥？想法抓緊時間弄個實際數字，等用！」部長不客氣地指示。

　　「就是弄，也不是一拍腦袋就出來了，有一套報表制度，很麻煩的。」艾吾言解釋說。

　　「別說得恁懸乎，不就是幾個數字嗎？難道是叫你印錢？！」部長不耐煩地說。

　　「部長，我不是開玩笑，也不是推託。」艾吾言說。

　　「我也不是給你開玩笑！」部長說，「說吧，到底提供不提供？」

　　「提供也不能用。」艾吾言打著別。

　　「拿著國家的工資弄虛作假，要統計局有啥用？！真不如過去的國統局！」部長牢騷了一句，把電話關了。

　　為官之人，有時需要一個「哄」字，真哄假哄，善意還是惡意，「哄」也是一種工作方法，與牽牛鼻子抓主要矛盾、彈鋼琴統籌兼顧同等重要。艾吾言討厭哄，只好如實相告。

　　接完電話，艾吾言翻著桌上的《統計月報》，心裡有一種危機感與責任感。基礎不牢，地動山搖啊！統計數字是領導決策的資訊依據，統計的資訊、監督、諮詢三大職能之一就是提供資訊。雖然它是事後統計，但不屬於「事後諸葛亮」。如果數字失真了，就不可靠了，也不可信了。何言數字的品質與可信度？雖說到任以來他做了大量工作，力求數字真實可靠，可歷史資料中的水分咋辦？

　　「梆梆梆！」艾吾言腦子裡開著「數字會」，有人敲門了，打斷了他的沉思。來人是殘聯的理事長「鐵拐李」。

　　「艾局長在想什麼呢？想二嫂，還是三嫂？」一進屋，「鐵拐李」以開玩笑的方式同艾吾言打招呼。

　　「稀客稀客，是哪陣風把你老兄給吹來了？」殘疾人聯合會不在政府大院辦公，來政府大院就算是「外單位」來的客人。艾吾言一看是「鐵拐李」，穩定一下情緒，笑臉相迎。

　　「鐵拐李」手裡拿著一個紅頭文件，一拐一拐地拐到艾吾言的辦公桌前，把檔一放，直截了當地說：「無事不登三寶殿。我來請你幫個忙，也算結合一下工作。」

　　「鐵拐李」曾是部隊的一個副營長，在一次軍事演習時受了傷，被截去了左腿。傷好後，安了個假肢，復員回到艾山縣，出任縣殘聯理事長。因為他姓李，大家開玩笑，就喊他「鐵拐李」。

　　「只要我們能做的，一定全力配合。」艾吾言邊翻著文件邊表態。在配合各部門工作上，艾吾言態度是積極的。一般情況下是有求必應。這樣做，是他與人為善的本性，也是為了統計部門便於開展工作。各部門之間很難說誰不用誰。統計部門尤其需要各部門的配合。

　　「市里出臺了一項制度，並下發了紅頭文件，要求各縣規範殘疾人基金收繳與管理，成立了領導小組。統計局是成員單位，擔任的主要職責是提供相關數位。」「鐵拐李」坐在沙發上，喝著艾吾言給他倒的茶水，簡明扼要地說明來意。

　　艾吾言翻了一遍文件，心裡有了底：名義上是規範，實際上是收費呀！許多部門的紅頭文件都是奔這一個目的而來的，說是工作的「尚方寶劍」，實為亂收費、搞行業不正之風的「美麗謊言」。

　　「看透不說透，才是好朋友！」心知肚明的艾吾言，打馬虎眼說，「不就是出個人，掛個名嘛！這不成問題。我們統計局是好幾個領導小組的成員呢！什麼計劃生育領導小組、綜合治理平安建設領導小組、教育督政領導小組、秸稈禁燒、防汛等等，多了去了。我是身兼數職，再多你一個也不嫌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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