統計局長(74)_黃淩

七十四

　　艾吾言停了停，看了一眼那位委員，又說：「農民人均純收入是個人均數，你家可能達不到這個數，別人家也許就高於這個數。如果你村有兩三個百萬、千萬富翁，你們村的人均純收入就是高於全縣數字。還需要說明一點的是，這個指標是通過抽樣調查來推算的。由於抽的樣本點不代表某一個鄉鎮，代表的是全縣。」

　　艾吾言很專業的解釋，讓那個委員咂了咂嘴，無啥可說，吞吞吐吐地說：「反正我們感覺，數字有水分，有問題。現在報上網上，不是有很多人在指責數字嗎？如果沒有虛假，人們就不會指責了。」

　　又一個委員牢騷說：「統計不是一方淨土。你說得再好，人們還是不信的，還是有疑問的。弄虛作假現象恁嚴重，誰也不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說沒有看見。」

　　「這也是我們工作的漏洞，沒宣傳好，沒解釋好。」艾吾言像答記者問一樣，繼續說，「歡迎大家支持統計工作，也多給一些理解。」

　　政協張副主席一看一時難以向委員們解釋清楚，還怕委員們提的問題越來越尖銳，讓艾吾言下不來台，就把話閘住：「數字虛假是個社會現象，不是艾山縣統計局能抵得住的，也不是艾吾言局長能解決得了的。咱們縣的目標是擠進『十面旗幟』，這個不能變。不管艾吾言想啥辦法，只要拿一面紅旗回來，就是他的功勞，其他都是假的，都是無關緊要的。」

　　委員們不再說什麼，艾吾言心裡卻很不平靜……

　　這一段時間，艾吾言只顧應對問卷調查、行風評議、委員諮詢，「正業不務」起來，把數位把關、文字分析放在了一邊。那幾個正業之外的事兒一了結，他騰出了手，回過頭來狠抓起「兩字」來。

　　經過一段時間的工作，艾吾言發現，做好統計工作要抓住兩個關鍵字：一個是數位，一個是文字。在他的執政理念中，這兩個字一直成為工作驅動的兩輪。

　　那天，他專門聽取了各專業人員關於數位把握情況的彙報。從彙報情況看，七月份的數字要好於六月份，這是個好勢頭，艾吾言比較滿意。他說：「我們幹統計的，在領導追求『十面旗幟』，而統計本身要求數字真實的夾縫中，要學會走平衡木，學會彈鋼琴。最最根本的是把數字搞准，最起碼在縣局要讓人挑不出毛病來。數字大，有理由；數字小，有原因。數位源頭清楚，報表程式規範，能做到這些，我們的工作就不會太被動。不要讓人說我們的職業病就是虛假！」

　　這早已成為統計人的共識，不言自明。但，艾吾言不放心，還是反復進行強調。

　　安排罷數位，他又關心起文字來。統計局拿數位說話，也拿文字說話。由於數字失真，許多專業人員不願寫統計分析。艾吾言引導他們一要往深層次分析，二要搞一些專題性的調研。

　　統計局的大秀才孫梅文字功底深厚，艾吾言牢牢抓住不放。上次孫梅給鄭縣長寫了一篇關於工業化的專題調研材料，深得鄭縣長青睞。事後，鄭縣長又安排了一篇關於城鎮化的調研報告。艾吾言自然又把這一任務交給了孫梅。

　　孫梅接任務後，馬不停蹄進行調研與撰寫，現已拿出初稿。艾吾言認真地審閱著。

　　「梆，梆，梆！」正當艾吾言聚精會神地鑽進調研報告中看得津津有味時，歐陽春拿著兩個鄭縣長批件敲門進屋了。

　　「艾局長，這兩篇報告鄭縣長批字了。」歐陽春一進屋，報喜一樣把《物價漲落牽動百姓心》、《提高農民收入之研究》兩篇統計專題分析遞給艾吾言。

　　這兩篇專題分析分別是城調隊、農調隊寫的。艾吾言抓文字材料以後，全域拿出了不少有分量的統計分析。過去的統計分析大都是就數位說數位，品質不高，沒有看頭，縣領導往往把它們扔進紙簍。現在不同了，縣領導不僅看了，而且對有分量的統計分析有評價。

　　艾吾言一手拿一份，興奮地說：「嗯，同志們不是沒素質，而是素質不低。只要想幹，沒有幹不好的。」邊發感歎，邊念鄭縣長的批示：「統計局搞的這個物價分析，抓住了老百姓關心的熱點問題。分析深刻，建議可行。請有關部門傳閱……」

　　艾吾言正念得起勁，辦公室主任穆榮剛來彙報說：「艾局長，政府辦通知，下午三點有一個會，請你參加，說是安排縣慶五十周年的事兒。」

　　今年是艾山縣建縣五十周年，縣裡要搞縣慶。這已寫進了年初人代會上鄭縣長所作的《政府工作報告》中。沒想到時間說到就到。

　　政府辦召開的會是縣慶籌備會，明確了各單位分工。分給統計局的任務有兩項：一是信訪包案，一是提供縣五十年以來主要指標。

　　地方上就是這樣，每年都有許多中心工作。比如，計劃生育、秸稈禁燒、城市創衛等。作為縣直部門，你就是再專業，也得服務全縣中心工作。全縣一盤棋嘛，每個單位都是一個棋子！

　　統計局所包的信訪案，是被砍的其中一個紙廠工人上訪，要求安排工作。包案，一是要穩定他們，不要讓他們赴市赴省赴京上訪，特別是在縣慶之日不能出來「鬧事」。二是要為上訪人解決實際問題。

　　艾吾言想來想去，把這項任務交給了歐陽春。兩位副局長相比較來說，歐陽春能力強一些，責任心也強。同時，又抽出兩名同志做歐陽春的助手。

　　歐陽春他們下去後走家串戶，訪貧問苦，掌握企業情況，瞭解市場行情，為這些下崗的工人再就業出主意想辦法。在他們的努力下，一部分工人自謀職業，找到了就業門路。原來的企業進行了拍賣，後來轉產，企業形勢不錯。由於解放了思想，轉變了思路，改進了作風，不僅為企業出謀劃策，讓企業起死回生，有了好的效益，工人有了出路，而且穩定了信訪。縣裡認為統計局在服務信訪上撲下身子、真抓實幹、解決問題，特意授予統計局服務信訪先進單位。當然這都是後話。

　　分配的第二項任務，是提供艾山縣五十年來的相關統計資料。為領導和社會各界提供數字是統計局的一項職責，作為統計人來說習以為常。統計局長、綜合科長大腦就得像一本《統計年鑒》，裝滿數字，隨時備他人提取。現在的領導要數字不僅急，而且要的數字不是現成的，還得加工。所以，統計局的人都得應對各種需求。

　　不過，再沒有原始資料，再需要加工推算，相比較而言，不是太難。大不了，有數位，提供；沒有，不提供。這個任務相對容易。艾吾言把此項工作安排給梁敬業，讓梁敬業牽頭負責。

　　交代罷任務，艾吾言動了心思。縣慶五十周年，這是難得的機遇。全縣各行各業都要展示成就，喜迎縣慶。統計局是政府一個職能局，能默默無聞、無動於衷嗎？

　　想來想去，艾吾言要抓住這次機遇，拿縣慶做點統計文章。他要趁機搞個統計宣傳活動，擴大統計影響。左琢磨右思量，在梁敬業的參謀下，最後決定搞個《數說艾山成就展》，用統計數字、圖表來展示建縣以來的光輝成就，特別是改革開放以來的偉大變化。同時，決定搞一個《統計發展五十年》版面展。

　　這個創意得到了主管副縣長楊順達的贊同，他稱讚說：「利用部門資源宣傳艾山，你們動了腦子，不錯不錯。從這一點上也說明，統計工作的重要。你們要把它弄好。」

　　有楊常務的支持，艾吾言放開手腳行動起來。他首先組織以梁敬業為主的縣慶局慶活動小組，限期保質保量把兩個展覽版面做出來，之後召開鄉鎮、縣直部門會議，安排統計宣傳活動，要求每個單位都要出一塊統計宣傳版面。

　　半個月後，縣慶日來臨。全縣上下彩旗飄飄，鑼鼓喧天，載歌載舞，到處充滿著喜慶的節日氣氛。

　　點綴這一氣氛的是統計局舉辦的《數說艾山成就展》、《統計發展五十年》版面展。兩種展板分排在縣政府門前的大街兩旁，形成了版面一條街，看上去就像一個畫廊，引得許多人駐足觀望。

　　《數說艾山成就展》版面有表格，有文字，有統計圖。尤其是統計圖，有圓形，有條形，有小汽車、小麥、棉花等實物形，有曲線，有箭頭，新穎別致，吸引了更多的人前來觀看。

　　那天，上官書記、鄭縣長、楊常務等有關領導回縣委政府大院的時候，特意到門前看了展覽，讚歎說：「多形象，多直觀，統計局弄得不錯！統計工作大有可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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