統計局長(72)_黃淩

七十二

　　平時統計部門跟政法部門打交道不多，接到電話，艾吾言有點莫名其妙，還以為自己犯了啥事兒。當范書記說明情況後，艾吾言心中一塊石頭才落了地。他乾脆地答道：「沒問題，全力配合！」范書記雖不分管統計工作，但，他是縣委常委，艾吾言不能不當一回事。

　　范書記拍拍艾吾言的肩膀說：「相信你有這個能力，恁複雜的排序指標體系你都研究得滾瓜爛熟，這項問卷調查對你來說小菜一碟。」

　　「范書記，別誇我了，組織好組織，我們的人拿著問卷到樣本點上一問一填就完事了。」艾吾言說，「我擔心的是，不一定能滿足你的要求。安全感不同於其他，有的人去年丟過自行車，也許因為這就有可能填不安全。」

　　范書記猶豫了片刻，果斷地說：「你們先如實地填，把實底兒摸上來。」

　　這項調查由市里監督，縣裡不匯總，所以調查是個啥結果縣裡掌握不了。艾吾言之所以有顧慮，不是推脫責任，是怕匯總結果不理想，領導不滿意，更怕領導說統計部門沒操作好。他不想引火焚身，給自己惹麻煩。所以，他先給范書記打個預防針。

　　范書記也知道這項調查是不便做手腳的事兒，總不能讓統計局閉門造車，在問卷上一個「好」字填下來吧？那樣，還有啥意思？不過，他也擔心，一旦老百姓瞎說一通，結果就不真實，那樣不僅他作為書記要丟人打傢伙，而且有損艾山縣整個形象。辛辛苦苦抓平安艾山建設，難道成績讓幾百張問卷給「問」沒了？

　　范書記看了看艾吾言，說：「要不，我讓綜治辦的人跟你們一塊兒下去？」說罷，覺得不妥，笑笑，「當然，不是對你不放心，是怕老百姓讓平安工作不及格。」

　　艾吾言在心裡感歎：現在都怕說真話，都不願說真話，上面能聽到真話嗎？看來，其他工作比統計數字好不到哪兒。也許數字就是個縮影啊！

　　感歎罷，艾吾言無可奈何地說：「范書記，你放心吧，我會交代我們的人把好關的。」

　　「在調查中，讓你們人引導著填。」范書記交代艾吾言。

　　艾吾言笑笑，算是回答。

　　對於安全感問卷調查，艾吾言心裡很矛盾。讓老百姓實事求是地填吧，有很多人為因素。如老百姓對治安上的成見問題，不能客觀公正地評價。有的老百姓一味說好，有的對政法工作不是很清楚，不願回答，等等。這些都影響最終結果。如果匯總結果理想，你好我好大家都好。如果匯總滿意率不高呢，統計局會落責難，綜治部門會認為你把關不嚴，沒操作好。統計部門是配合部門，因為太認真影響與綜治辦的關係，划不來。

　　如果引導老百姓說假話，問卷填得一片歌舞昇平，不僅與事實不符，而且也不是艾吾言的作風。他自己本分老實，不希望欺上瞞下、哄哄弄弄。

　　艾吾言把他的矛盾心理在班子會上一擺，歐陽春、梁敬業都勸艾吾言：「別太認真，不就是個問卷嘛，又不是排序指標！咱是受人之托，應付一下，能交上差就行了。」

　　「可它與排序一樣重要，范書記很看重，代表著他們政績呢！」艾吾言解釋說，「滿意率最終要用數字體現。咱不能不慎重。」

　　「他們的數字是小局，我們的數字是大局，不一樣呢！」歐陽春說。

　　「為啥不一樣？平安艾山不是全縣的事兒？」艾吾言說，「只不過它沒有獎勵五千萬元和一個副地級那樣吸人眼球罷了！」

　　「艾局長，說一千道一萬，調查結果不理想，咱統計部門也脫不了干係。」梁敬業說，「咱們現在集中精力抓數字搞排序，咱別*燒身、自找麻煩、分散精力。我看，乾脆送給人家一個人情，讓人家說咱個好。」

　　「照你說的，我們的人就不用下去了，乾脆坐在家裡一填交卷完事。」艾吾言瞪了梁敬業一眼，說，「如果卷面千篇一律，讓人一看就會露出馬腳來。哪有恁步調一致的？」

　　「我看這樣吧，咱們不刻意引導，先讓老百姓填，一看不對勁，再引導引導。艾局長，你說中不中？」肖平建議說。

　　這事的確讓艾吾言左右為難。這是別人的事兒，統計局是替別人辦事。辦得好與壞至關重要。如果是統計局自家的事兒，可以由著「性子」來。看大家大都是「送人情」的思想，艾吾言搖搖頭，苦笑了一下，說：「沒有啥好的法兒，只能如此了。但，我們要把握好一個度，不能讓人家看出我們弄虛作假，也不能不如實反映情況。」

　　統一思想後，抽調三支調查隊的十名同志下鄉調查。

　　調查結果很快出來了，艾山縣的滿意率在全市八縣（市）五區中排中上游，名列第四。這個結果離范書記想要的前三名雖一步之遙，范書記雖心有不快，但是沒批評艾吾言，打電話鼓勵艾吾言說：「弄得不錯，謝謝你們。回頭我請你統計局的同志吃飯。」

　　一聽是范書記找，艾吾言手拿電話，心提得老高。當聽說是第四名時，他的心稍稍平靜一些。范書記沒批評他就行了，吃請是萬萬不敢的。艾吾言嘴上應著「免了免了」，心裡說：「求求你，下回千萬別再找統計局幫忙了！」

　　綜治辦一時沒再「難為」統計局，可優化辦找上門來了。縣優化經濟發展環境辦公室找統計局也是讓幫忙的。

　　近年來，艾山縣緊緊抓住發展這第一要務不動搖，大力發展經濟。可是一些政府職能部門「政府權力部門化，部門權力個人化」，對企業、商戶服務少，刁難多，影響了招商引資、經濟發展。許多企業、商戶有意見。

　　為了創優經濟發展環境，艾山縣成立了優化經濟發展環境辦公室，簡稱「優化辦」。優化辦雖然做了大量工作，採取非常硬的手腕對那些影響經濟發展的人和事進行了查處，但是，屢禁不止。為此，縣優化辦決定對政府職能部門進行行風評議。行風評議所採取的方法與安全感問卷調查相同，也是列出了很多評議專案，並多方徵求意見。其中之一，就是通過統計局的三支調查隊這個管道摸情況。不同安全感調查的一點，是縣優化辦要求統計部門如實評議，不得弄虛作假。

　　出發點不同，對工作的要求就不同。安全感調查是市評縣，縣裡怕出事，有點捂著蓋著的意思。而縣優化辦評議政府部門行風，從某種角度上講就是「找病」、「挑刺」，目的是發現問題，解決問題。

　　優化辦不怕出問題，反而發現問題越多越高興，抓抓典型，敲打敲打，不僅可以讓那些頂風作案的政府職能部門收斂起來，促進發展環境的優化，而且也能顯示優化辦的成績。所以，優化辦對統計局要求是嚴格的。

　　作為被評議部門，卻是另一種心態，怕出事，都不想讓優化辦抓住自己的狐狸尾巴。不是說所有部門都問題多多，害怕查，但可以說凡權力大的部門，特別是有收費專案的部門，多多少少「不乾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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