統計局長(57)_黃淩

五十七

　　「同志們，大家都聽了，這就是我們艾山縣的統計數字！真是不摸不知道，一摸嚇了一跳！」通罷情況，艾吾言嚴肅地說。

　　他通報情況時，鄉鎮統計有的低頭不語，有的交頭接耳。

　　「大家說說，如果上面認真起來，我們艾山縣還不出大問題？出了問題，我們幹統計的能逃脫干係？我不是嚇你們，因為數字罷官的、丟飯碗的不是沒有。大家可以翻翻報紙看看，這樣的事兒是屢見不鮮的。」艾吾言仍嚴肅個臉說。

　　「情況都很清楚，可是，我們也是被逼無奈。誰不知道虛假不好？誰不願意把數字弄實？實打實，一是一，二是二，我們的工作也好幹。可是，由得了我們嗎？我們一個小小的統計員，能左右大局？」一個鄉統計插話說。

　　「是的，我們是被動挨打。但是，數字出自我們的手。如果追究起來，我們是有責任的。不要把責任往領導身上推。我也請大家想一想，數字沒有支撐，還有啥意義？那不純粹成了數字遊戲了嗎？」艾吾言說。

　　「艾局長，理兒大家都懂，誰敢站出來抵制？再說，大家都虛，你不虛，這不是跟不上形勢嗎？」一個鄉的統計接話說。

　　「你是統計局長，你敢不敢站出來說個『不』字？我想，你也不敢。誰幹統計都得隨大溜。」又一個鄉統計說。

　　這話很尖銳，讓艾吾言真的「無言」。他咂了幾下嘴，不知如何答對。

　　「不是我將你的軍，給你玩難看。艾局長，統計就這個現實。也不是說見數就虛，有水分。還有不少數字是瞞報呢！多報的少報的，一抵消也就大差不差。咱們統計不就是掌握個大數，給領導當個參謀嗎？」那個鄉統計直言不諱地說。

　　看艾吾言有點下不來台，歐陽春插話說：「話不能這樣說。別人當賊，我們也去當賊？我們幹統計的，最起碼得有良心。弄虛作假，弄來弄去，到頭來害的都是老百姓。面對現實我們是很無奈，但我們可以做自己的掙扎，不能束手就擒。最明智的選擇就是學會在夾縫中求生存、謀發展。」

　　梁敬業趁機說：「我們今天把大家請來，不是發牢騷，也不是批評大家。是把問題擺出來，集思廣益，徵求解決問題的辦法。統計工作的重要性我就不再說了，我想，形勢越發展，統計工作越來越重要，而對統計工作的要求越來越嚴。這是毫無疑問的。」

　　「是這樣的。作為統計本身來講，真實是它的生命。」歐陽春插話說，「就國家來講，也希望瞭解真實情況，聽下面說真話。」

　　說罷，他掃視一眼鄉鎮統計。然後，接著說：「造成數字失真，就統計部門來講，我想大致有三個原因，一是思想認識不到位，二是統計體制有問題，三是統計人員沒有按報表制度辦事。思想問題、體制問題，不是一時半會兒能解決的。我們現在能解決的是報表程式。」

　　兩位副局長一插話，鄉鎮統計不吱聲了。

　　接下來，進行會議第二項議程，讓大家敞開心扉，各抒己見，共商完善鄉鎮統計工作大事。

　　鄉鎮統計在鄉鎮不是吃香的崗位。過去，要是誰當個營業員、統計員，好像就是特輕鬆、特榮耀的事兒。如今的統計員可是「出力不討好」的苦差事。特別是在鄉鎮，七所八站，就統計不招人待見。統計系統自上而下都是這種局面。就是省統計局，在省直機關也不是很吃香的部門。真可謂天下統計是一家，都是難兄難弟。所以，一讓大家發言，好像都有一肚子苦水似的，你一言我一語，感歎、牢騷、抱屈，說什麼的都有，把提建議會變成了訴苦會。聽聽大家的苦衷也行，艾吾言沒打斷大家的傾訴。

　　「人家計生、組織專幹都有電腦，統計報個表還得用人家的，感到特別不氣勢。」一個鄉的統計說，「我給鄉長說了幾回，想讓給配台電腦。鄉長答應得可爽快，結果等了大半年也沒配，連台舊的也沒有。」

　　另一個鄉的統計接著說：「就是，幹統計的就像後娘養的。配電腦？等到猴年馬月吧！」

　　「這還不說，報表忙的時候，也沒人幫你忙。」又一個人說，「包村、計劃生育、秸稈禁燒，反正啥都得幹。說實在話，報表大都是加班做的。」

　　「最難的還是數位，政府下有目標，年初要開門紅，半年要時間任務雙過半，作難的都是統計。」一個人說，「有的企業停產了，還得報數字，不報鄉領導不願你意。弄虛作假真沒啥意思。」

　　「就這，縣局還讓寫統計分析，分析來分析去，假數字有意義嗎？」一個人牢騷說。

　　「艾局長，乾脆縣局把我們收編算了。土地、財政，好多部門都上劃了，我們統計部門也應向人家看齊。」一個鄉統計說，「歸你們管，好多事都能解決，好多問題也能避免。」

　　「看艾局長要不要咱。」一個統計開玩笑地說。

　　艾吾言笑了笑，插話說：「縣鄉統計本來就是一家嘛。沒聽說過？天下統計是一家，誰不接待誰犯法！哈哈哈！」

　　「是呀，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反正我們跟你艾局長混，你多下去給我們送送溫暖就行了。」一個統計說。

　　「縣局對鄉鎮這一塊兒是很重視的，特別是艾局長來了以後，花了很多心思在考慮如何加強鄉鎮統計工作問題。大家要堅定信心，不要悲觀失望。」歐陽春插話說，「前途是光明的，啊，道路是曲折的。好事多磨吧！目前，要把各項工作做好，最關鍵的是搞好基礎工作規範化，光牢騷也不行。」

　　會議開到十一點半。為了密切縣鄉關係，中午縣局特意安排了兩桌會議餐。艾吾言、歐陽春、梁敬業等班子成員親自到場，給鄉鎮統計敬酒，以示慰問與鼓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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