統計局長(53)_黃淩

五十三

　　「企業發展是不是應該考慮環保？咱們化肥廠環保達標嗎？」梁敬業打斷廠領導的介紹，問道。

　　「考慮了，外邊，就在廠後面，有淨化池。一淨化，排出去的水臭味就不大了，對莊稼沒啥危害了。」廠領導說。

　　這時，梁敬業才感到置身的車間裡氣味是如此難聞，吸了一下鼻子，說：「能不能投資搞一下污染治理？我們發展經濟不光為了錢，不能以犧牲環境為代價，現在都講科學發展，以人為本。企業家要有這種理念呢！」

　　梁敬業不是環保局局長，提這樣的建議，總有點「狗拿耗子多管閒事」之嫌。統計數字不是需要數位分析嗎？根據數字顯示，看出一些問題來，這也是統計的應有之義呀！梁敬業馬上覺得話不多餘。

　　許副鄉長苦笑一下，說：「統計局不願意，環保局更不願意，已下了治汙告知書，環保項目再不上馬，技改就得下馬。」然後歎了一口氣，接著說：「企業也難呀！啥都得顧。顧頭不顧屁股不行，顧屁股不顧頭也不行。」

　　「還是鄉長體諒我們呀！」廠領導感歎一句，好像是說給梁敬業聽的。言外之意，統計部門不受歡迎。

　　專案看完了，投資數字基本摸清。梁敬業握著廠領導的手說：「打擾你們了，多謝對我們工作的支持！」然後，同他們告別。

　　廠裡領導熱情有加，揮著手，直到車子發動，走出老遠，才往廠裡返回。

　　這時已接近十一點了。許副鄉長想讓梁敬業他們吃過飯下午再看。不需要趕，一天看完松松的。他心裡想，數字反正露餡了，倒不如好好讓梁敬業他們喝一傢伙。吃飽喝足後，或許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抱著這種僥倖心理，討好地對梁敬業說：「領導，下來一次也不容易，放鬆放鬆。剩下幾個項目下午去看吧？」

　　梁敬業掏出手機看了一下時間，說：「早著呢，農村飯一點半。再看一家，就近看一個。」

　　就近是一個上報投資八千萬元的速食麵食品廠，是外商投資項目。不過，只有個意向。廠址選在原來的拖拉機站，把倒塌的圍牆重新打了一下。實際上是沒啥投資的，可是已上報了一千多萬元。

　　許副鄉長不想讓梁敬業看，就說：「就近是個速食麵廠，剛上的，外商投資。資金還沒完全到位，進度較慢。」

　　「不是投資一千多萬元了嗎？估計形象進度能看。」穆榮剛插著話。

　　說著說著就到了速食麵廠。這裡根本沒有廠，一道圍牆圍著個破舊的大院落，門窗洞開，缺瓦斷牆的一排紅瓦房殘留著上個世紀的記憶。院子裡荒草蕪地。

　　許副鄉長說：「你別看現在一副破爛不堪相，再停兩月，你來，保證舊貌變新顏。」

　　「會不會到處鶯歌燕舞呀？」穆榮剛打趣著。

　　鄉統計小胡說：「再過二十年我們來相會，讓你聽到鶯歌，也讓你看到燕舞。」當然，這也是開玩笑。縣局與鄉鎮統計平時來往多一些，人熟，見了面，也時不時說句笑話，開句玩笑。

　　「這個項目能不能落地？」這是個意向項目，能否在這裡安家，還是兩可。梁敬業很關心，問許副鄉長。

　　「最後能否談成，不太好說。反正書記鄉長都在用勁跑。」許副鄉長說。

　　他們站在院門口半腿深的野草叢裡，「指點江山」一番後，就開往下一站……

　　兩星期後，緊趕慢趕，歐陽春與梁敬業兩組摸底結束，十八個鄉鎮全部走了一遍。

　　結束的第二天，剛打罷太極拳，艾吾言就叫住了二人。邊往單位走邊交代：「抓緊時間把摸底情況撈撈，問題排排隊，我要看一下整體情況。」

　　艾吾言參加一部分鄉鎮的情況摸底，對整體情況心中沒數。艾吾言之所以這樣安排，一是對這項工作綰個疙瘩，善始善終。二是已感到問題的嚴重性。他不能知情不報，否則就違背了縣委出臺的工作大事報告制度，也是不明智之舉。

　　「問題一目了然，關鍵是咋解決，解決了解決不了。」歐陽春走在艾吾言的右邊，接話說。

　　梁敬業走在艾吾言的左邊，也說：「有些問題是鄉鎮不得已而為之，縣裡要考核，下有目標，定有任務，他們有啥法！換作別人去當書記鄉長，照樣會這樣幹。在鄉里工作也挺作難的。」

　　「我不排除帶有普遍性，數字不真實也不是一天兩晌形成的。」艾吾言走到了自己的辦公室，停下，掏出鑰匙，拿在手裡，說，「咱解決不了，可以向上反映，但不能心中沒數。最起碼知道哪些應該引起我們注意與重視，不能一錯再錯。就是船歪也知道歪在何處。」把門開開後，又對歐陽春說：「讓孫梅綜合一下，分析一下，她的文字過關。」

　　孫梅很當回事，當天下午，就把摸底情況匯總出來，並寫成了八頁厚的文字材料，包括數位品質、原因分析、基層憂患、改進建議，洋洋灑灑超過萬言。

　　艾吾言認真看了三遍，思考了好半天。在感歎問題嚴重的同時，對孫梅清晰的思路、一針見血的語言讚歎有加，許多建議與艾吾言不謀而合，讓他對孫梅刮目相看。

　　艾吾言看過以後，叫了班子成員，給大家通了氣。就有關問題，特別是對下一步統計局採取的應對之策進行了討論。

　　會議開得很沉悶。大家都不願意多說，抽悶煙的抽悶煙，唉聲歎氣的唉聲歎氣。艾吾言最怕這種一言不發的沉悶氣氛。有時爭爭吵吵，並不見得不好。

　　「大家隨便說，看咱今後咋辦？」艾吾言催促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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