統計局長(49)_黃淩

四十九

　　「男女一結婚生個小孩兒。也可以說是『夫妻只生一個好』的廣告。怎麼樣，有趣嗎？」張量洋洋得意地說。

　　「錯，也可以是1＋1＝3。要這麼說，有趣的數位很多。鄭板橋的對聯，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卓文君的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百千萬詩。還有，8，發！」艾吾言一口氣說了那麼多，然後對張量說：「好好統計統計，說不定能出本數字趣味書呢！」

　　「統計數字要是恁有趣，大家也不叫苦了。哈哈哈！」張量突發奇想，覺得自己有趣，就笑了起來。

　　這時，市調查隊的車正好趕到。市調查隊王隊長看張量哈哈地在笑，莫名其妙地問：「啥高興事？張量。」

　　一看領導到了，張量不笑了，趕緊說：「領導來看望我們來了，能不高興嗎？」

　　艾吾言握了握王隊長的手，打趣地說：「王隊長怪會保養，握著隊長的手，好像回到十八九。哈哈哈。」他跟王隊長是校友，所以敢開玩笑。

　　「老嘍，再也回不到十八九了呀。」王隊長感歎了一句，又說，「走，上車，看牛場豬場去。」說罷，讓艾吾言坐進了他的車。

　　在車上，王隊長告訴艾吾言，這次檢查是省隊安排的，市隊先下來，打個前站，省隊過一段時間下來。主要是想摸一摸豬場裡到底有多少豬、牛場裡到底有多少牛，跟報表數位一致不一致，虛頭到底有多大。瞭解一下飼料價格、銷售、防疫等情況。王隊長選的點是「萬頭豬場」與「犇犇奶牛場」。

　　兩輛小車一前一後在「鄉鄉通」道路上飛馳著。王隊長、艾吾言這兩個老校友投入地聊著。王隊長問：「咋樣，當統計局長有何感言？」

　　「領導批，同志怨，局長是個大傻蛋！」艾吾言自嘲地笑笑，編了一句順口溜。然後，又說：「老同學可得支持我工作喲！」

　　「我知道基層局長壓力大，統計原則得堅持，領導的話又不能不聽，數字太虛了，群眾又日爹罵娘，反正統計局長不好當。」王隊長說，「不過，有一點，啥時都得看好自己的門，守住統計的底線。」

　　艾吾言知道王隊長說的底線是啥意思，就是不出事。要想不出事，只能如實統計，依法統計。但是，若是這樣，說不定出的事更大。數字真是把雙刃劍呀！弄好了，皆大歡喜；弄不好，就吃傢伙。

　　桃園鄉離縣城不遠，不一會兒就到了。鄉里主管農業的副鄉長、農業統計、防疫員已早到了豬場。下車、握手、寒暄，然後，消毒、進場。

　　萬頭豬場在村外的一塊空地上，用圍牆圍住，從外看像個簡易的工廠。寫著「萬頭豬場」四個紅色大字的木牌掛在大門的右側。一進大門，「未見其豬，先聞豬聲」，從院裡那一排排的豬舍裡傳來豬的哼哼聲。

　　「這是我們桃園鄉的一個大戶，也是一個亮點。由於這個豬場的帶動，全鄉發展養豬養羊養牛養兔養雞戶等二百多家……」農業副鄉長領著王隊長一行三人，艾吾言、梁敬業、張量，邊走邊介紹。

　　豬場老闆賈妮跟在副鄉長後面，不時地插一下嘴，補充一句半句。等副鄉長把大致情況介紹完了，王隊長問賈妮老闆：「目前存欄多少頭？上個月出欄多少頭？」

　　賈老闆看了看副鄉長，又看了看鄉統計，用手指著一排排豬舍說：「規模是萬頭，由於資金等原因吧，只發展了八千頭。」

　　這時，他們已轉了一排豬舍。第一排豬舍「滿員」，白豬黑豬大豬小豬擠擠扛扛，哼唧著，爭食爭水。豬糞臭味撲鼻。第二排豬舍裡的豬就稀稀拉拉。

　　王隊長覺得有點不對頭，八千頭？一排撐死不過五百頭，十六排才夠八千。於是，問道：「八千頭都在哪兒？充其量第一排有五百，這第二排有二百。」這時，已走到了第三排，王隊長又說，「第三排不過百十頭。」

　　這時，鄉統計趕快插話說：「上個月一下子出欄了三千多頭。賈老闆可是狠狠地賺了一把呀！」說罷，朝賈老闆擠眼。副鄉長看了看王隊長，又看了看鄉統計。

　　「賺啥賺，啥子都漲價。快喂不起了。」賈老闆愁眉苦臉地說。

　　他們繼續往前走，七八個人，像散步，像逛街，走走停停，停停看看，看看說說。

　　「國家不是正提倡、鼓勵養豬嗎？現在豬肉供應緊張，人們吃不上肉會罵娘的。過去是『端起碗吃肉、放下筷罵娘』，現在恐怕要『端起碗罵娘、放下筷罵爹』呢。」王隊長笑了起來，大家跟著笑了。大家笑過，王隊長說：「趕緊補欄，這可是掙大錢的好機會。」

　　細心的艾吾言每看一排豬舍，在心裡估摸著數。共十排有豬的豬舍加起來不過兩千多頭。後面五排豬舍空空如也。

　　隨王隊長來的兩個人，聽著看著，不時插話問賈老闆有關情況。問著，偶爾往筆記本上記著。他們問得很詳細，比如豬崽多少錢一斤、生豬出欄時多少錢一斤、豬都吃啥飼料、精料和粗料價格分別是多少、防疫有沒有保障、每月數字是豬場報的還是鄉統計來點查的，等等。問一句，賈老闆答一句。

　　「萬頭豬場」很快看完了。副鄉長、賈老闆、鄉統計等熱情地把王隊長、艾吾言他們送到路邊，揮手寒暄：「歡迎領導下次再來呀！」「慢走！」

　　兩輛小車一溜煙開走了。副鄉長等一干人望車興歎。賈老闆不高興地對副鄉長說：「要不是鄉里卡住，我才不讓他們進場呢！檢查個啥？統計部門一點忙都幫不上，還盡搗亂，假數字讓人煩死了。」

　　「少說兩句吧，人都走了，說說頂球用。」副鄉長瞪賈老闆一眼，對鄉統計說，「走，回鄉裡！」

　　鄉統計心裡不踏實，驚慌失措地問：「哎，領導，你說數字與實際不照，會不會拿咱說事？」

　　「說啥事？數字又不能當錢使！」副鄉長不以為然地說，「空對空，你怕什麼？」

　　鄉統計很憂鬱的樣子，騎著車跟在副鄉長的後面。

　　去下一站「犇犇奶牛場」的路上，王隊長問艾吾言：「豬場的名字起得挺大氣，就像食府、衣城、玩霸一樣。現在是啥都膨脹呀！」說罷朝艾吾言歎口氣，又說：「名不副實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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