統計局長(32)_黃淩

三十二

　　他的樂觀感染著馬千里，馬千里賣勁地搬著石頭。聽張量說被大水沖跑這些不吉利的話，他瞅了張量一眼，把流進嘴裡的雨水往外一吐，說：「別哪壺不開拎哪壺！你想死，我還不想死呢！」

　　胡大魁抹一把被雨水淋得蓋著眼睛的頭髮，幽默地說：「咱們就是想死，河神也不要咱們。河水氾濫讓河神夠頭疼的了。如果咱們去，他會把我們拒之門外，瞪著眼睛對我們說，河水已經氾濫成災了，難道讓你們這些製造統計水分的傢伙來我這裡放水嗎？滾滾滾，該去哪兒放水，去哪兒放水！嘿嘿！好好幹吧，死不了。」

　　他們說著幹著，約莫過了半個小時，縣裡組織的抗洪大軍趕到。他們像下餃子一樣，跑到河堤下，開始裝沙袋，往河堤背沙袋。

　　「真是神兵天降呀！」胡大魁他們已填住了裂縫，心裡有一絲喜悅。他看著這抗洪大軍，感歎著，也跑去背沙包了。

　　胡大魁背了一包沙袋，踩著泥濘的壩坡吃力地一步步挪到堤頂。到了堤頂，一下子累坐在地上，他喘了一口氣，擦了一把順臉而下的雨水、汗水，看了看一浪跟著一浪向河堤打來的河水，罵道：「他娘的！」

　　「胡局長，歇會兒吧？」這時，張量背一袋沙袋上來了。他把沙袋摞上，然後拉一把胡大魁說。胡大魁長得人不高馬不大，力量頭差些。

　　胡大魁站了起來，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他沒有回張量的話，看著河水說：「水又漲了，咱們得快點！」說罷，他又看了看壩坡上正背著抬著沙袋向上走的一個個「泥人」。

　　這時，有個「泥人」走到胡大魁跟前，罵罵咧咧地說：「媽的，從來沒見過恁大的水！看來河堤快保不住了。」

　　正說著，一滲水處要決口。胡大魁知道，河堤一旦決口，大水就會像脫韁的野馬，會一瀉千里的。真如此，樹木、房屋、人，都不堪一擊，會葬身汪洋大水之中。「快，要決口！」他高喊著。

　　這時，張量又背著沙袋上來了，他應聲把沙袋填到裂口處。但，無濟於事。又一個沙袋填上，一個一個沙袋填上，水還是滲著。河水咆哮著，水浪撕裂著河堤，似乎河堤也在搖晃。形勢非常嚴峻。

　　這時，當地駐軍趕到。到底是年輕小夥子，有幾個人一陣風跑下去背沙袋，有幾個人腰裡拴過繩後「撲通」一聲跳進水裡，在水裡接沙袋，加固河堤。因為這是一個拐彎處，水大浪急，沙袋放進水裡就被沖走了。

　　胡大魁焦急萬分。他抬頭一看，發現單位裡的普桑車停在大堤上，急中生智，高喊著：「馬千里，馬千里，把車開過來，裝滿沙袋！」

　　張量聽到，也跟著喊：「馬千里，快點！」

　　司機馬千里也在抬沙袋，聽到喊，往上跑了幾步，答應著：「哎！馬上去！」答應罷，指揮著背沙袋抬沙袋的人：「往車上裝，往車上裝！」

　　車裝滿了，馬千里把車開到裂口處。幾個人推著，胡大魁指揮著：「一二，一二！大家小心點，別讓車把人帶進去！前邊的人往後站一站！」

　　他一說，推車的人都下意識地看看河水，看看自己的衣服，然後主動地往後挪了挪。

　　馬千里喊號子一樣指揮著：「大家再用一把勁呀，嗨唷，嗨唷，使勁它就往前走呀，嗨唷……」

　　由於車裝滿著石頭，很沉，加上路面泥濘，推起來很費勁。胡大魁用肩扛著車後榜，撅著屁股，邊推邊應著馬千里的號子：「馬上就進水了呀，嗨唷，人人再加一把勁兒呀，嗨唷……」

　　眾人推車力量大，很快車被推進河裡。只聽「撲通」一聲，小車卡在河灣處。

　　隨著小車的「撲通」聲，一個身影跟著掉了進去，有人被帶進了河水裡。一個大浪打來，把那人打進了漩渦。等大家意識過來，才發現不遠處，有個人頭在晃動，手伸出河面在扒水。原來是胡大魁！

　　「胡局長！胡局長！」馬千里沿著河堤奔跑著，呼叫著。在他身後，跟了一群人，也是跑著喊著。然而，任憑他們怎樣喊，滔滔的河水不理會他們，一浪跟著一浪朝胡大魁打去。不一會兒，胡大魁就無影無蹤了。

　　「胡局長，胡局長！嗚嗚嗚……」束手無策的馬千里、張量他們絕望地蹲在地上大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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