統計局長(19)_黃淩

十九

　　去之前，艾吾言給楊常務打了個電話，算是預約。在副縣長當中，常務是最忙的。只要常務往辦公室裡一坐，門口總是排滿了人。有來要錢的，有來要人的，有來上訪的，有來彙報工作的。不事先打探一下、偵察一番，很難見常務的。

　　「你小子玩得不瓤啊，搬動了省局。」艾吾言一進屋，楊常務就高興地說道，「原來你省局有關係！你咋不早說呢？早讓你當統計局長，咱艾山縣也是『十面旗幟』有其一了，崔大號也不會跳崖歸西。」看來，一高興，楊常務把《局長的淚》文章風波給忘了。

　　「看來我是罪魁禍首嘍？楊縣長，排序可不是兒戲，想排第幾就排第幾？得有數位支撐，數位也得有東西支撐。」艾吾言坐在沙發上，爭辯著說，「你分管統計多年，又不是不知道。」

　　「別耍貧嘴！不管長短，今年的縣域經濟排序你得把握住。」楊常務望著艾吾言，不容置疑地說。

　　「楊縣長，排序是政府的事兒，屬政府行為。雖是統計局牽頭，可需要多部門配合。二十多個指標，任何一個指標弄不好，都會影響位元次。難弄！」艾吾言說，「也不知排這個序弄啥，排來排去，就變了味兒。」

　　「排序是個激勵措施，是經濟工作，又是政治問題，是全域的事兒，也涉及個人前途。」楊常務吐了一個煙圈兒，慢條斯理地說，「假如我們縣擠進『十面旗幟』，上官書記官升一級不說，縣財政可以得到五千萬的獎金。五千萬，啥概念？是幾個企業上繳稅收的總和。爭當『十面旗幟』相當於辦企業，而且是無污染的環保企業。」

　　「經都是好經，怕歪嘴和尚啊！省裡對各縣（市、區）排序定位次，出發點絕對是好的。可排來排去，就變了味兒。」艾吾言感歎著。

　　「吾言呀，排序有負面影響，但從整體看，還是積極的。我們得一分為二地看。不排除有的地方大做數字文章，弄虛作假做手腳，但大多數縣（市、區）還是緊緊抓住發展經濟這根主線嘛！」楊常務滔滔不絕地說，「進入『十面旗幟』，不僅證明實力強，有個好名聲，而且能享受省裡給的很多優惠政策，這對招商引資大有好處。排序就像一塊唐僧肉啊！」

　　艾吾言剛到統計局，對排序體會還不是那麼深刻，他不想探討下去。省裡已經確定的事兒，不幹還會中？他轉移話題說：「楊縣長，我來是想彙報一下工作。」

　　楊常務微笑著說：「我知道你小子無事不登三寶殿。說吧，聽你的專題，來個現場辦公。」

　　艾吾言聽後大喜，竹筒倒豆子似的，把統計局辦公條件差、人手缺少、經費緊張、基礎力量薄弱、工作不好協調等問題一股腦兒端了出來。

　　楊常務手托著下巴做沉思狀，然後說：「崔大號可沒向我反映過？看來，需要解決的問題不少。吾言，你這一塊我分管，不可能不重視。但是，有些問題不是一下子說解決就能解決得了的，得慢慢來，心急吃不了熱豆腐。這樣吧，我先給你批兩萬元保工作運轉，再讓政府給你採購四台電腦。辦公房眼下解決不了，你們先將就，我讓辦公室劉主任馬上給你們修房。至於人員、車輛，給鄭縣長彙報後再說。」

　　要讓馬兒跑，得讓馬兒吃草。馬兒餓肚子，能奮蹄嗎？楊常務給艾吾言恁多「草料」，艾吾言感動得連聲說「謝謝」。要知道，以往在人大同楊常務打交道，要台電腦、批個預算，楊常務從來沒有這樣爽快過。

　　「『謝』字不要光掛在嘴上，得體現在工作中。」楊常務一臉嚴肅地說，「統計局的工作就是要服務好經濟社會發展，最當急的是圍繞著縣域經濟排序轉，想盡一切辦法，確保今年擠進『十面旗幟』。不是我瞎胡咧、亂壓擔子，這是縣委縣政府定的目標。」

　　繞來繞去又繞到排序上爭位次上，艾吾言真的感到了壓力。如果領導不重視，要錢不給，要人沒有，工作幹不好，沒擠進「十面旗幟」，還有藉口。楊常務對統計高看一眼，厚愛一層，如果沒達到預期目標，如何交代？艾吾言無精打采地應道：「我盡力而為吧。」

　　「別有氣無力的，挺起胸膛來！」楊常務拍了一下艾吾言的肩膀，鼓舞士氣地說，「好好幹，等擠進『十面旗幟』，我給你艾吾言請功！」

　　艾吾言撓著頭，無言以對。

　　「好了，別犯思想了。你騎上了虎，就大膽放手一搏吧。」楊常務還在打氣。又交代艾吾言：「排了兩年序了，對排序方法還沒搞懂，據說是計算什麼綜合指數。你回頭把計算公式給我寫一寫。」說罷，又提醒艾吾言說：「吾言，以後《局長的淚》這樣敏感的文章不要再寫了。知道你文筆好，可你是個局長，要注意影響。統計局目前的工作還有很多薄弱的地方，特別是數字還不盡如人意。你要把精力往工作上放放。」

學達書庫(xuod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