統計局長(12)_黃淩

十二

　　肖平倒顯得平靜，先是不吭，等兩位牢騷完了，不緊不慢地說：「哪個部門好幹？都一個球樣。有權有勢的部門，責任也大。過去，數字沒人重視，統計部門也不被重視。現在唯數字論了，統計部門也被高看一眼了。當然，目前的統計體制、幹部考核機制、幹部個人素質，這些決定了統計部門的日子並不好過。不好過也得過，天下統計一茬兒人呢！」

　　對於這些拔氣門芯的話，艾吾言耐心地聽著，沒有責怪。他接觸過不少部門領導，似乎都患有「抱怨」這個病。就是那些這虎那霸的牛人部門，也是抱怨多多。人大是權力部門，至高無上，可人大的人照樣牢騷滿腹。他們抱怨權力是空的，人大部門是養老機關，人大幹部交流難等。作為多年的人大秘書長，艾吾言深知其味。聽著大家的牢騷，他忽然想到了早些年很流行的一句話：端起碗吃肉，放下筷罵娘！也許這就是「如今的社會」。

　　「雖然我幹過幾年統計工作，算是統計上的老兵，但是，形勢發生了很大變化，應該說我還算是統計戰線上的一個新兵。我希望我自己能夠『老兵新傳』，為統計事業盡一點力。我想，要幹工作，靠牢騷抱怨是不行的。牢騷只能消磨人的意志，抱怨會讓人一事無成。一些事情我們改變不了，但可以積極地適應。有句話說，只要思想不滑坡，辦法總比困難多。」大家牢騷罷，艾吾言也發表了自己的看法。

　　艾吾言這一番話不是阿Q的自我精神勝利法，是鼓勁提氣的話。艾吾言覺得，如果一個人的精神垮了，一切都玩完。

　　會後，他邊理著工作頭緒，邊思考著這些問題。之所以這個問題牽動著他的神經，不僅僅是班子成員提不起勁，而且他發現同志們也是自暴自棄、自己看不起自己。這樣一種精神狀態咋去幹工作？他放心不下。

　　正當他思謀如何給同志們打「強心針」，來解決其思想這個總開關時，接到了江水縣統計局任局長的電話，讓艾吾言會同其他縣（市）局長到江源縣看望剛被免職不久的統計局局長老周。

　　江源縣統計局長老周之所以被免職，也是因為統計數字不合領導心思。江源縣在江河市是一個人口大縣，卻不是一個經濟強縣。在八縣（市）中坐底。因為人多縣窮，在縣委書記縣長交流中，沒有人奓著翅膀往這裡擠。

　　江源縣是個人口大縣，在縣域經濟發展大潮中，如果江源縣掉了隊，就要拖江河市經濟發展的後腿。江河市領導深謀遠慮，高瞻遠矚，慧眼識珠，三年前，在江源縣換屆選舉中，把年富力強的市宣傳部副部長張大強派到江源縣坐了頭把交椅。同時，派市河務局局長杜小冒來當縣長。

　　張、杜二人走馬上任後，調幹部、上專案、跑招商、搞開發，大刀闊斧地在「血路」上拼殺。功夫不負有心人，經過兩年的努力，江源縣終於扔掉了「倒數第一」的落後帽子，一躍跨進了倒數第三、正數第六的位置。一時間，「舉縣同慶」。在一派大好的形勢下，張、杜二人團結合作，乘勝追擊，打算再經過兩年的努力擠進「四強」。沒想到，一年剛過，統計局的周局長「被勝利沖昏了頭腦」，數字沒把握好，「辛辛苦苦三十年，一夜退到解放前」，江源縣繼續當沒人爭沒人搶的加引號的第一——倒數第一。

　　按說，張、杜兩個一把手對周局長不錯。他們知道，江源縣之所以進位，統計局立下了汗馬功勞，他們臉上的金，不少是統計局貼上去的。為了鼓勵，或者說抱著感恩之心，當年就給周局長換了一輛十五萬元的北京現代。許多局長「求佛幾千年」而不得的車，周局長一夜之間坐上了，這讓江源縣不少局長眼紅得滴血，羡慕得嫉妒。領導「高看一眼，厚愛一層」後，周局長坐著新車，身體放鬆，思想也放鬆了。

　　其實，這是局外人的看法。看著周局長坐著新車進出政府大院日兒日兒的，那些害狐狸「酸葡萄病」的局座就不懷好意地向兩個一把手告周局的黑狀，說他成了領導的紅人後，忘了艱苦奮鬥這個「本」，就「驕奢淫逸」起來，只知道享受，工作沒有上進心了。當數字一下來，傻了眼的張書記相信了「群眾的眼睛」，就罵周局長是「李自成進京」，小農意識。杜縣長也說他不識好歹。兩人一合計，讓周局長讓了位，不再擔任實職，只享受正科級待遇。

　　周局長有苦難言，有口難辯。他用多大勁、出多大力，「不足為外人道也」！正如「文章千古事，甘苦寸心知」一樣，「誰難受誰知道」。跳到黃河裡也洗不清的周局長一氣之下抱病不起，在家裡整整臥床三天。直到江水縣統計局的任局長帶領各縣（市）局的局長們來，才把他從床上叫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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