統計局長(7)_黃淩

七

　　上官書記驚訝了一下，隨即不動聲色地說：「你不想當統計局長？說說，為啥？」

　　艾吾言看了看逼視而來的眼光，低了一下頭，然後，又把頭抬起，鎮定自如地說：「上官書記，我是從統計局出來的，再讓我回去，都是老熟人不好開展工作。」

　　艾吾言是繞著彎子找理由。可上官書記不認為這是理由，先說了聲「別胡亂聯繫」後，反問道：「熟人咋啦？人越熟你才越好領導。如果不摸脾氣、不掌握每個人的特點，怎樣因人而用？俗話說，熟人多吃二兩豆腐嘛。熟人不會給你搗蛋。你說的，不是理由。」

　　「統計工作它不好幹，枯燥無味不說，統計部門無權無勢，人們看不起。」艾吾言說了第二條理由，說得很直白。

　　「當官是為了權為了勢嗎？統計工作不好幹？現在哪個部門工作好幹？」一聽艾吾言提到統計部門無權無勢，上官書記臉馬上嚴肅起來，話也咄咄逼人，「我說艾吾言呀，統計工作不是不重要，而是很重要。領導決策離得了統計數字嗎？離不了！經濟發展離得了統計數字嗎？離不了！縣域經濟綜合實力排序離得了統計數字嗎？離不了！考核領導政績靠什麼？很大程度上靠量化的統計數字！統計工作不僅是經濟工作，還是政治工作呢！統計部門是重要部門呢！選你當統計局長是高看一眼，厚愛一層。」

　　「我不是為了權勢，也不是說統計工作不重要，經濟越發展越離不開統計，領導越來越關注統計，統計部門肯定是個強化部門。」艾吾言像參加大學生辯論會一樣，有板有眼地說，「我是說，領導越關注它就越難幹。」

　　「你是說領導干預嗎？領導不把關，誰想咋幹咋幹行嗎？那不亂了套嗎？」上官書記的臉更加嚴肅起來，「艾吾言同志，任何時候都不能不要領導呀！眼裡沒領導，就缺乏政治敏銳性。什麼時候，我們都得一切行動聽指揮，不能各拿各的號、各吹各的調。這是組織原則，也是工作經驗。」

　　從「領導」這個角度同上官書記「理論」，艾吾言肯定會一敗塗地。上官書記已歷練成官場老姜，艾吾言咋能是他的對手？

　　艾吾言的第二條理由又沒站住腳，他拋出了第三條理由，也是他想說的關鍵點。

　　「上官書記，不是我畏難鬧情緒，也不是我挑肥揀瘦，關鍵是我幹傷了統計，一見統計數字就頭疼。」

　　這話上官書記聽不進去，他眼往上一翻，嚴肅地說：「說來說去，都不是理由。不是你見數字頭疼，恐怕是你有思想問題吧？艾吾言呀，我們當幹部要樹立正確的權力觀，權力是來為人民服務的，不是給自己裝門面，也不是為了升官發財。單位不論大小，都是重要部門，工作無小事嘛。漂亮話誰都會說，我們不要當語言上的巨人，要腳踏實地去幹工作。」

　　艾吾言知道他在打官腔，針鋒相對地說：「上官書記，別誤會。我艾吾言真的不是嫌貧愛富、挑三揀四，我說的都是內心的真實想法。我不願去，你非讓我去，帶著情緒不利於工作開展。」

　　上官書記抬手看了看手腕上的瑞士表，不耐煩地說：「你又不是小孩子了，帶什麼情緒？讓你去當統計局長是縣委書記會議決定的。你當不當局長我個人說了不算。按組織決定來吧！」他開會的時間快到了，說罷，朝艾吾言打了個招呼，向外走去。走到門口，嘴裡嘟囔一句：「沒見過不想當官的人，多少人想當還不讓他當呢！」

　　艾吾言很後悔來找上官書記，事兒沒辦成，反碰了一鼻子灰，而且還給上官書記留下了挑三揀四的不好印象。回來的路上，艾吾言不由深深自責起來。

　　「喲，艾秘書長，聽說你要到統計局當局長了？還不請客？」這時迎頭走來縣委辦一個科長，見了艾吾言獻殷勤地打招呼。

　　艾吾言懶得答理他，哼哈了兩句，就走開了。他本想回人大給戴主任覆命，可快到人大樓了，他沒進人大樓，而是轉身朝大街上走去。

　　艾山縣城雖沒有大都市般的繁華，卻也熱鬧非凡。縣城裡高樓林立，街道縱橫交織。大街上車水馬龍、人來人往。

　　艾吾言行走在大街上，看著南來北往、南腔北調的人們心中生起了疑問與感慨。滾滾紅塵裡、歷史長河中，人是那樣渺小！艾吾言有了一種孤獨與落魄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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