統計局長(3)_黃淩

三

　　在其位，要謀其政。為了實現「奪紅旗」目標，崔大號解放思想，自我加壓，帶領統計局一幫人圍繞排序指標統計來測算去，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結果還是沒擠進「十面旗幟」縣（市、區）行列，而且不少指標出現下滑趨勢。上官龍飛書記的副地級也因此成了黃粱一夢。

　　這如何向上官書記交差？正當崔大號忐忑不安的時候，上官書記命秘書把崔大號叫進了辦公室。崔大號進屋後，上官書記沒讓座兒，更沒倒水遞煙，而是手拿排序結果一覽表，鐵青著臉熊崔大號：「你壞艾山縣的大事，也壞我的大事！艾山縣80萬人民辛辛苦苦一年，算是白乾了！你到底操的啥心？嗯？這個責任你怎麼去負？！我千叮嚀萬囑咐，讓你多操點心，把排序指標把握好，你倒好，不說紅旗沒拿到，反而往後倒退！好好反思去吧！」

　　崔大號像犯了彌天大罪似的，垂頭喪氣，無言以對。他想解釋什麼，上官書記根本不容他解釋。「我，我，我……」崔大號半天也沒能說出一句話。最後，說了聲「對不起」，就灰不溜秋地出了上官書記辦公室。

　　崔大號挨熊後的第三天，也就是端午節那天，有人在艾山山崖下發現了他血肉模糊的屍體。

　　一個蘿蔔一個坑。崔大號死了，可他騰出的統計局長之位得有人接任。要擱往常，只要有一個局長位元缺，無論好單位還是孬部門，就有無數雙眼瞪如牛蛋，頭削如篾簽，往缺位上拱。現在，人們感到統計局長之位，不但清貧，而且不吉利。那想去掉「副」字的「副族」們、想進步的「後備」們、想進城的鄉下「土八路」們都望統計局長之位而生畏。那一度認為統計局閑得蛋痛的人們寧可在本單位當牛作馬、出力流汗，也不願調進統計局「躲輕閒」。

　　上官龍飛書記卻不這樣看。統計局是政府大機器上的一顆螺絲釘，更是他步入副地級殿堂的雲梯。沒有了崔大號，還有張大號、李大號！地球照樣轉，統計局長照樣得有人幹。

　　究竟誰來接任統計局長呢？縣委組織部的頭頭腦腦們抓耳撓腮、頭疼一陣兒後集思廣益地推出了十多個人選。上官書記把名單盯了半天後，拿起筆叉叉叉又槍斃了五六個，嘴裡嘟噥：「不認識、不瞭解、不熟悉，不行！」

　　在嘟噥中，上官書記把完了關，十幾個人選全被擋在了關外。看一眼滿紙的叉叉後，他把筆往老闆桌上一扔，對著組織部長任德賢說：「你們組織部是咋推選的人？這些人我不抓底兒，難道你們也不抓底兒？」

　　這十幾個人選雖然在工作上任勞任怨，而且能力強，但平時都是不「跑部錢進」、不找上官書記彙報思想的主兒。上官書記對他們當然不太熟悉。

　　任部長說：「上官書記，這些人都是能摔能打能踢能咬的實力派，平時就在組織部的視線中。」剛說了一句，上官書記瞪了他一眼。任部長察言觀色後立馬放慢語速，接著說：「當然，人無完人，他們每個人都有自身的毛病。比如，個性強，不服管……」

　　他還要往下說時，被上官書記打斷了。上官書記說：「去年的排序給弄砰嚓了，今年還敢不重視？統計局長不可小覷，必須得懂統計工作，是統計上的內行。」

　　「乾脆從統計局副局長中推一個。」任部長面有喜色地建議。

　　「推一個不是不可以，不是人事大調整的時候，怕不太合適。我看，最好是平調，這樣，涉及面不是太大。」上官書記手托著下巴，沉默片刻後，認真地說。

　　此話一出，任部長幹咂了幾下嘴，不知說啥是好。

　　兩人大眼瞪小眼，瞪了半天後，上官書記「啪」地一拍桌，冷精冒熱氣地說：「查檔案，查著誰是誰。」

　　幹部任免有時就像抓鬮，也像隔牆撩磚頭，靠的是運氣。組織部過篩子一樣挨個兒查檔案，最後查到了縣人大常委會秘書長艾吾言的頭上。艾吾言是省統計大學的本科畢業生，先在縣統計局幹了五年統計工作，後任一個鄉副鄉長三年，然後任縣人大常委會副秘書長三年、秘書長四年半。

　　上官書記和任部長都認識艾吾言，卻不知艾吾言原來是統計科班出身。一看檔案，兩人都笑了，興奮地說：「艾吾言，就是他了！」

　　按照幹部任免程式，組織部長要找艾吾言談話。艾吾言任人大常委會秘書長，怕他無意統計局長之位，任部長先找了縣人大主任戴嚴。

　　縣人大機關幹部多年來只進不出，幹部交流成了死水一潭。艾吾言去統計局當局長，開了人大幹部向外交流的先河。不過，艾吾言是人大工作的頂樑柱，他一走，人大工作就要受影響。戴主任考慮半天後，他還是決定做做艾吾言的工作，讓他到統計局長這個新的崗位上去鍛煉鍛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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