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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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嵐嵐看著那小護士,不勝感激。 三瓶水掛完,已是繁星滿天。 躺在嵐嵐懷裡的圓圓再沒力氣折騰了,昏昏欲睡。嵐嵐望著窗外連成一片的橙黃色路燈光,卻不再輕鬆,唯一的念頭就是圓圓能儘快好起來。 自從圓圓出生以來,她的快樂就變得格外簡單,圓圓健康開心她就心情好,圓圓只要一生病她就六神無主,做什麼事都沒心思。 而默默開車的徐承卻是另外一種想法。 他想,如果他跟嵐嵐沒有生孩子,或者沒有這麼快地要孩子,他們的生活是否會更加美滿? 嵐嵐最近老覺得心煩意亂,有人說,女人的第六感是最靈敏的,而她現在就能真切地感受到自己的第六感正在悄悄地運行,好似向她預示哪裡要出問題,可具體又尋摸不出個道道來。 最後,她不得不把這種不安定感歸咎於這一陣太累的緣故。 女兒生病休養了半個多月才算徹底康復,身邊的人也不消停。先是弟弟趙磊跟父母不知怎麼鬧上了彆扭,搬出去租房住了。嵐嵐一門心思撲在圓圓身上,也懶得多說他。 表姐呂倩與段立平之間的猜疑不但沒有隨著時間的遷移緩解下去,反倒愈演愈烈,最近已經開始鬧起了離婚。 前不久,嵐嵐帶女兒去複診,出來時居然在醫院門口遇到了段立平。他獨身一人,身邊既沒有呂倩,也沒有那倆孩子。 嵐嵐很長時間沒看見他了,只覺得他身上的商人氣息日益濃重。她雖然跟呂倩關係很好,不過和這個表姐夫卻始終只有點頭之交。這次偶然碰上了,她不想多事,本打算打聲招呼就分道揚鑣,不料卻被段立平揪住了訴起苦來。 「嵐嵐,你算你們家裡比較講道理的人了,到底念的書也比他們多,我想請你幫我好好勸勸呂倩,不要總是蠻不講理。本來沒事,也被她懷疑出事情來了。她就算看不慣我,那我們還有倆兒子呢,是不是?真要離了婚,怎麼弄啊?」 嵐嵐笑也不是,怒也不是,幸好懷裡的圓圓嚷著要尿尿,給她解了圍。在洗手間服侍女兒上廁所,她對著白而空洞的潔具無端發出一聲歎息。 六月很快逼近,天氣逐漸炎熱起來。 嵐嵐的生日在七月,她掐指算了算,今年是她二字當頭的最後一年,過完這個生日,她就算與芳華年紀完全告別,轉而步入而立之年了。 也許每個女人在年紀轉折的關口都會出現類似的焦慮感,雖然嵐嵐是天生的樂觀派,但未必表示她的潛意識裡沒有同樣的危機意識。前不久還抱有的一切盡在掌控的感覺,現在開始逐漸動搖。 日子就這麼紛紛亂亂地向前滑去。嵐嵐依舊輾轉忙碌於公司和家庭之間,被各種各樣的小麻煩時不時騷擾一下,偶爾空閒下來,她有種想找個人傾訴的感覺。以前每每有此想法,她都會毫不猶豫地找董曉筠。可現在連曉筠都變了,她們之間有了隔膜,她輕易不想去主動聯絡她。想來想去,便給許久沒有聯繫的劉燕莎打了個電話。 電話打過去沒人接,吃了飯,她就又打了一次,結果沒說兩句就被劉燕莎匆匆掛斷了,她比嵐嵐還忙。 臨下班時分,劉燕莎才給她打回來,話沒聊幾句,她就先抱怨開了。原來她離婚不久的丈夫竟然瞞著她把兩人共有的房子給偷偷地賣掉了,若不是因為最終的過戶手續需要房屋所有權人的共同簽字,前夫萬般無奈下打電話通知了她,她還被徹底蒙在鼓裡。 「我哪裡肯簽!讓他把錢給我先拿出來,我一手抓著錢,一手才把字給簽了,否則他指不定又要耍什麼花招!嵐嵐,我現在算真認清了,男人沒一個是好東西,吃裡爬外,忘恩負義!」劉燕莎憤怒得只差聲淚俱下。 嵐嵐只能反過來安慰她,自己的那點兒莫名其妙的小煩惱在劉燕莎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那天晚上,嵐嵐做了個夢,夢見徐承變了心,跟著別的女人跑了。她在後面拼命追他,他卻只是回頭笑嘻嘻地看她,仿佛在欣賞一幕絕佳的好戲。 醒過來時已是淚流滿面。 徐承被她悽楚的哭聲吵醒,跑到她床邊,俯身關切地問她怎麼回事。 嵐嵐抹著眼淚,像個孩子似的指責他,「你是壞人!」 徐承摸不著頭腦,「我怎麼啦?」 嵐嵐把夢裡的情形告訴了他。 徐承聽了又好氣又好笑,「你講不講道理啊!夢裡的事情居然也拿來指責我!」 六月中旬,嵐嵐協助培訓部門的同事組織了一次客戶培訓。 這種事對她來說已經是熟門熟路了,正經培訓的時間為期兩天,第三天是週末,理所當然地安排了一日休閒遊。雖說地點還是在本市,規格卻是很上檔次的,去了本地最富盛名的景區。好吃好喝自然不在話下,下午因為氣溫上升,還特地安排在景區的溫泉酒店小憩。 本是很圓滿的一次活動,嵐嵐的好心情卻因為在這裡撞見了趙磊和郭靜而被破壞殆盡。看來她上回苦口婆心的一輪勸,趙磊全當是放屁。 礙著客戶和同事俱在,嵐嵐沒有發作,隱忍地保持著僵硬的微笑。不料,她的「大度」卻給趙磊造成某種錯覺,以為姐姐開明了,不再跟自己過不去了,要不然前一陣他搬出去住,照嵐嵐的脾氣,非得給自己好好上堂課不可。於是,他不免沾沾自喜起來。 他跟郭靜這次出來照例是瞞著人的。掐指算算,他們倆的交往從初中開始延續至今,也有十多個年頭了。趙磊覺得,要論起現代版的「羅密歐與茱麗葉」來,沒人會比他們倆更合適。 郭靜的丈夫Welson是她在澳洲讀書時認識的,是新加坡華人,相貌英俊,學識談吐都挺合意,在澳洲有一份還算體面的工作,是靠自己打拼出來的中層精英。他的家底跟郭靜卻沒得比,所以她老懷疑他是為了錢才跟自己結婚的。 談戀愛時Welson對郭靜很體貼,然而結婚後兩人卻爭吵連連。歸根結底,是郭靜嫌Welson沒有把自己放在第一位。他是家中的老大,下面還有三個弟妹,父母又很早離了婚,家庭關係頗有些複雜。接濟弟弟妹妹讀書的事還在其次,反正郭家有的是錢,讓她受不了的是,但凡家裡有個什麼雞毛蒜皮的事,Welson就會在第一時間作出反應,根本不把她的事情優先考慮。 本來就稀薄的感情哪裡禁得住一而再,再而三地鬧?郭靜很快就萌生了分手的念頭。可是結婚容易離婚難,如果她擅自決斷,不僅會招致父母方的反對,而丈夫Welson又豈是招之則來,揮之則去的善罷甘休之人? 兩人結婚是在澳洲註冊的,按當地規定,要在當地住滿六年才能拿到綠卡。但郭靜實在受不了Welson在兩人吵架的時候還寸步不讓的架勢,吵著要回國。最終,父母拗不過她,只得同意了,還把Welson安排進了自家的公司。郭靜不願意天天跟他相對,執意去了別家公司,天天開著名車上下班,也算公司第一人了。 明知不應該,郭靜還是在回國後不久跟趙磊聯繫上了。過盡千帆的郭靜還是覺得他待自己最好,兩人一有機會就偷偷膩在一塊兒,頗有些醉生夢死的感覺。 只是Welson也不是傻瓜,一來二去就嗅出了不對勁的味道。無奈他事情多,老要出差,只能靠時不時地打電話突襲來捕捉蛛絲馬跡。 在酒店的溫泉裡美滋滋地泡著的郭靜,冷不丁又接到了Welson的查崗電話。因為緊張和心虛,幾下就被Welson逮到破綻,非要她把電話給同行的女伴說兩句話。 情急之下,趙磊腦子短路,竟然想到了嵐嵐,抓起手機就往休息處跑。 嵐嵐沒有下水,正跟工程師林彬在休息間喝茶嗑瓜子,有一搭沒一搭心不在焉地聊著天。林彬正在八卦另一個工程師賀亮。 「他丫就是好賭,你別說,手氣還挺靈。四月份統計年收入滿十二萬要做納稅申報的時候,我們就開玩笑說,把他搓麻的收入算上,也夠申報一回的了。」 嵐嵐哼了一聲道:「他老婆倒也由著他!」 「沒辦法呀!」林彬稍稍湊近她一些,「他上頭那主管,嘉興的那個,也是一老賭棍,一有機會就拉賀亮玩兩把去,還幫他跟他老婆撒謊呢!嗨,上樑不正下樑歪。」 嵐嵐皺皺眉,「他老闆?是喬賓嗎?看著不像啊!」 林彬剝了顆荔枝來吃,把皮往盤裡一扔,「看哪兒看得出來呀!不過喬賓老輸,他的年收入吧,要是把賭桌上這點兒得失給算進去,估計就用不著申報了。」 嵐嵐搖著頭說:「想不到我們公司也有這麼一號人。」 「你以為!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人搗糨糊……」 林彬嘴還沒貧完,門口就傳來踢踢踏踏的腳步聲。很快,兩條狼狽的人影一前一後地出現在門口。他張著的嘴立刻呈O形,低喃一聲:「什麼來頭?」 嵐嵐也訝然仰頭察看,卻發現那衣冠不整的傢伙居然是趙磊,而身後赫然跟著氣喘吁吁的郭靜。她臉上沒有一絲羞愧,有的只是難以名狀的緊張和刺激。 沒等她反應過來,趙磊已經幾步沖到她跟前,一臉「終於遇上自己人」的欣慰,用做賊般低促的聲音對她道:「姐,江湖救急,幫忙接個電話吧,隨便說兩句就成。」他邊說邊把捂在手機話筒上的手掌挪開,然後把手機遞到她手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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