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面人(72)_孟宇

七十二

　　古廳長頸椎有點痛，他就站起來扭扭脖子，頸椎就發出咯咯吱吱的響聲。"共產黨的官，我已經當夠了。我這一輩子從來沒有貪過黑錢，所以，我很坦然。要是不想用權換錢，再爭那權有何意義？我來南海之前，省委書記和我談過一次話，說檢察長、政協副主席這兩個去向。我琢磨，檢察長是實職，競爭肯定激烈。到了我這年齡沒必要爭權嘍。人事有交替，往來成古今啊。"古廳長看透了官場的渾濁，略微有些傷感，又擔心自己把消極情緒傳遞給女婿，話也就點到為止。

　　艾和平說："爸爸說得有道理，到你這年齡要好好安排後幾十年，安逸幸福的生活才最重要啊。"

　　古廳長說："我要有你這年齡，哪怕我不是六十二，而是五十二，爭一爭還有意思。六十二的人了，還爭什麼哩？"

　　艾和平趁古廳長說話的時候，泡了一杯茶端過來，說："爸爸，說說你的具體想法吧。"

　　"吉林氣候太冷，不適合老年人居住。我老家浙江衢州的氣候不錯，可什麼親人都沒有了，這麼多年聯繫很少，回老家沒意思。這次來南海，一則看看你們一家子在南海過得怎麼樣，另一個，我就是要考察考察南海的生活環境。經過這十來天的全面考察，我和你媽媽很喜歡南海，更喜歡椰城。"

　　艾和平馬上說："那可太好了。全家人重新團聚，古麗和未來是最開心了。"

　　"所以，我要委託你辦兩件事。第一件，你想辦法把你哥哥嫂子調動到南海。第二件，你替我選套房子，面積不一定太大，一百二左右就可以了。錢嘛，不用你操心，按照吉林政策，我們這些祖籍南方的老同志離退休之後，組織可以説明在南方購買一套房子的。"

　　艾和平說："房子的事簡單，我們正在蓋的家屬樓有我一套，你住就好了。我們現在住房已經很好了，用不著搬家。"

　　古廳長說："咱們什麼關係，我還跟你客氣。我革命一輩子，房子應該由組織解決嘛！你要是有可能，你哥哥的房子倒是該幫幫忙。"艾和平就說："哥哥、嫂子都是老實人，我聯繫銀行、郵電這樣的國營單位，收入高，住房問題單位可以解決。你不必操心。"

　　古廳長對兩件事的結果很滿意，就淡定地坐下來喝茶，吸著煙，許久沒有說話。仿佛在深思熟慮什麼事，也仿佛頗費躊躇。古廳長這麼悶了一會，忽然就說："和平，你平時很忙，要注意和老婆孩子多交流。我發現，古麗性格變得內向了，你要多關心她。"

　　"是爸爸。我很愛她。"艾和平心裡一驚，迅疾掠過一條暗影，他生怕搞了一輩子刑偵的岳父兼廳長窺破自己內心的秘密，什麼事能夠逃過他那雙鷹一樣犀利的眼睛哩。

　　聞聽此言，古廳長低下頭嗞嗞地吸著煙。他自信慧眼識珠的本領，選幹部如此，選女婿也如此。有艾和平這個乘龍快婿他很滿足啦。他和艾和平不單單是普通上下級或翁婿關係，他們還是師生、知己和政治上的同路人。

　　其實他們是截然不同的兩種人，這是古廳長壓根沒有想到的。

　　送走古廳長夫婦，就臨近過春節了。春節是艾和平最忙的時候，給領導拜年，節日值班，慰問當班幹警，到桃花穀看望鄉親們……古麗這個時候必須做好後勤工作服務工作。春節一過，古麗就帶著未來到澳大利亞探親了。

　　第十三章

　　48

　　椰城市政府的辦公場地，和椰城公安局辦公場地面臨同樣的尷尬，原來偏遠地區的行署，場地狹小條件簡陋，如今成了省會城市的市政府，根本不能夠滿足省會市政府功能上的需要。市政府也同樣採取了異地遷建的方案，原來老市政府30畝地皮和2萬多平方米建築作價4000萬賣給了一個臺灣商人。這個台商又投資300萬，分割搭建成大約350間小鋪面，三分之二是小商品市場，三分之一是風味小吃。其名曰：美凱城大世界。

　　在1991年的椰城市，這個市場的開發是一件轟動一時的大事。首先，共產黨的市政府賣給了臺灣人；其次，小商品城和小吃一條街的經營品種、經營風格以及燈光配備行銷手段都是臺灣式的，非常新穎，一時間成了椰城一景。一到晚上，這裡人頭攢動熙熙攘攘，人群的嘈雜聲和高高的叫賣聲音域上低高搭配，此起彼伏。

學達書庫(xuod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