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面人(54)_孟宇

五十四

　　"大師真乃活佛。"艾和平趕緊施禮，說："一夕弘法，終身不忘。"

　　"阿彌陀佛。過獎、過獎。"大師疲勞地說，聲音有些沙啞。

　　"大師，"唐靜宜忽然說："我想出家做比丘尼。"

　　"唔，"大師睜開眼睛慈祥地端詳唐靜宜半天，說："女施主倒是頗有佛緣。不過，在家修行，好過在寺修行。"

　　"我真想借助貴寺小住一段時間，怎奈公務在身，馬上就得離開。"艾和平說。

　　"施主業障深厚，無明栓塞，苦厄頗多。"長老說："老納本想單獨點化則個。"

　　艾和平就說，＂人在江湖，實在身不由己。羞愧得很。改日再來求學。"

　　"今晚夜黑風高，出行恐怕有不測。"大師抬眼望瞭望天空，說："望施主在小寺客寮歇息一晚，明日晨起即可上路。"

　　"新任省委書記明天要到椰城視察，葉書記要求我必須陪同。明天早上出發，無論如何都來不及。惠智大師，謝謝您的美意。"艾和平再次施禮，唐靜宜也跟著施禮。

　　"阿彌陀佛。"惠智長老不再堅持，雙手合十，佛禮告別。兩個寺督就引著艾和平和唐靜宜出了山門。

　　38

　　艾和平一行人上車。刺眼的白芷車燈隨著盤山公路的盤桓而顛簸，車輪行駛在鋪滿落葉的山道上，發出沙沙的碾壓聲。車內無話，艾和平閉著眼睛思索惠智大師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所傳達的資訊。唐靜宜回憶好了潭那場婚禮。小徐則對於半個腦袋心存恐懼。

　　這是南海第一條高速，名字就叫半幅高速。因為沒有資金，只修了半幅。中間有條粗黃線把雙向對開的車輛分開，黃線分割的高速路面時寬時窄。路面寬的時候，允許同向超車，路面窄的時候，只允許正常行車。大陸來南海投資的老闆，車是新買的，駕駛證基本也是花錢買的，新車新手開上半幅高速，就成了奪命路，每天都有車毀人亡的惡性事故。當然，相對於在山腰盤旋的山間公路而言，還是要便捷很多。艾和平提醒說："靜宜休息一下，你已經很累了。我陪小徐說話。系好安全帶。"小徐就說："不用不用，夜間車少，我一點不困。再有兩個小時就到了。你們系好安全帶。""那我也閉會眼睛。車速不能超過130阿。"艾和平說完，真的就閉上眼睛，不久，傳來呼嚕聲。

　　冷晨兩點多，半幅高速車輛不多，偶爾匯車，都很平常。行駛50公里之後，車輛更加稀疏了。這個時候，小徐忽然有點犯困，眼皮打架，他就使勁睜了睜，又悄悄地把自己這扇窗開了一條小縫。由於車速很高，這條小縫吹進來的風很涼，小徐一激靈清醒很多。只是，噪音很大，而且，唐靜宜已經咳嗽起來。小徐趕緊把車窗關上了。又行駛了50來公里，窗外下起了小雨，瞌睡再次襲擊小徐，他就猶豫要不要再把車窗打開。忽地幾個黑影從前方的高速公路竄出，似乎是一頭大的野豬領著兩頭小野豬橫穿半幅高速。野豬的速度很快，但是，此時三菱車速至少有每小時150公里，每秒40多米，就像出膛的子彈一樣。如果不採取行動很可能車毀人亡。於是，他下意識的踩下了刹車--倏然間，高速行駛的三菱越野忽然像喝醉的野獸，先是S形打轉，後撞在鋁合金護欄上，接著來個180度大調向，然後翻下三米深的路基。車禍的過程，文字描述要花很多時間，但是，真正發生車禍只是2、3秒鐘的瞬間。

　　雨淅淅瀝瀝下個不停，唐靜宜蘇醒過來，她神志還清晰，三菱吉普車頭向下戳在一道溝坎上，發動機已經熄火，車燈還有一只是亮的。她就喊："和平、和平、艾和平！小徐，小徐--"夜很黑，夜也很濕滑。三菱車幾乎所有的玻璃都碎了，雨水早已澆透了千瘡百孔的車輛和車上的人。唐靜宜的腳被變形的座椅卡住了，但是，由於系了安全帶，似乎沒有受重傷，剛才的昏迷可能是翻滾時頭和車身的撞擊所致。大地一片靜靜，她的呼喚在漆黑而寂靜的曠野傳出很遙遠的回聲，但卻喚不醒同車人。她感覺有點恐怖，就休息一下，不再喊了。因為，艾和平似乎有一絲喘息的聲音――他沒有死。她試著轉動身體，竟然把被卡住的腳拔了出來。真有一種重生的感覺。她解開安全帶，先看看小徐已經沒有了呼吸，身體開始發涼了。她又爬到艾和平身邊，抱住了他的頭。這時候，艾和平也醒了。

　　"你還好吧。"他艱難地把一隻手伸到她的臉頰上。

學達書庫(xuod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