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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丁鳳鳴說:「做好人太累。偶爾做做壞人,感覺也不錯。」

  唐詩撇嘴道:「就你還敢做壞人,騙鬼都不信。」

  辦公桌左邊最下面的抽屜裡面,有一堆花花綠綠的小盒子。丁鳳鳴拿起一看,卻是不同種類的春藥,男用女用的都有。這秦明月雖然平日裡喜歡偽裝年輕,做事卻是嚴謹,今兒可能是走得匆忙,忘了上鎖。丁鳳鳴像是被火燒了手,連忙丟回去。

  唐詩眼尖,說:「什麼東西,讓我看看。」搶過看了,臉如潑血,說,「這個老不正經的。」一時兩人都尷尬不已。

  仔細把翻動的東西復原,丁鳳鳴問:「見到那個黑皮的會議記錄本沒有?」

  唐詩的臉色慢慢恢復正常,說:「怎麼不早說?還以為你是在找秦老頭的犯罪證據呢。在我那裡。我算是服了馬千里,兵不血刃,不戰而屈人之兵。高,實在是高!」

  丁鳳鳴說:「那是肯定。」接過記錄本埋頭看起來。

  雖然沒有親臨會場,丁鳳鳴仍看出了滿紙烽煙。下午會議一開始,馬千里就叫財務部經理桂冠林拿出了一份完全不同的機械廠資產負債表。根據此表,機械廠的資產和負債都有較大的變化,其中資產包括土地評估現值為一億六千六百萬元,負債卻達到了三億四千二百萬元,這一進一出,差額達到了六千萬元,淨負債為一億七千六百萬元,資產負債率為百分之二百零六點二。這還只是帳面的數位,真實的情況,恐怕遠遠不止如此。

  李東生不相信,說市政府專門對機械廠作了調研,黃大宏廠長也作了專題彙報,情況哪有你們說的這麼糟?不是危言聳聽吧?

  馬千里做委屈狀,說,我吃了豹子膽也不敢騙市長您哪!就要桂冠林把情況說詳細點。

  桂冠林就一五一十說起來。資產方面:比如機械設備,好點的幾乎都被賣光了,剩下的要不是老掉牙的淘汰品,要不就是缺胳膊少腿的殘品,而且由於保管不善,大部分已銹蝕殘損。比如產成品,數量倒是不少,但由於品質不達標,都是賣不出去的廢鐵。這部分機械廠都按成本價或銷售價在賬上列支,算著資產。僅此兩項,就多估約兩千二百萬元。負債方面:所有的借款都未計利息,其中有些銀行貸款是銀行方面已經同意不計息了,這部分占了貸款總額的約百分之六十。尤其是職工的集資款,當初是允諾年息百分之三十的,幾年下來,積欠的利息就已達到了約兩千萬元。這些還是在週邊瞭解一點粗略的情況,真實的情況,估計淨負債至少超過兩億五千萬,比如拖欠的下崗生活費,三金等,拿不到準確的數字。

  李東生大約是被這個情況驚住了,一時無措,說真是這麼個情況?你們通過什麼途徑搞的?

  桂冠林說,市長,弄這些情況當然不容易,但肯定是真的,是經過核實了的。

  接下來曾又新、計委的董主任就情況的真實性和桂冠林、廖一燈、賈岸芷等展開了激烈的爭論。丁鳳鳴注意到,李東生幾乎沒有再發言,馬千里雖然說話很少,卻始終掌控著會場的氣氛和節奏。

  待爭論雙方都筋疲力盡,馬千里開始講話。馬千里說,若要兼併機械廠,雖然有市政府的優惠政策,但還是憑空背上了幾個億的債務和兩千多工人的安置任務。這個包袱不輕哪!不瞞市長和各位領導,自從王書記和袁市長和我扯了這事兒後,我是寢食難安。經過測算,若要啟動生產,我們還要投入約六個億的資金,整個資金投入量要十個億左右。十個億是什麼概念?是現有上發廠流動資金的百分之五十!把這個資金抽走,不用說我們上海專案的建設,也不用說我們與德國人的專案合作,上發廠維持簡單再生產都很難,還談什麼發展?還談什麼做強做大?冒這麼大的風險,去進入一個我們不熟悉的領域,去兼併一個負債累累、贏利前景不明的工廠,我們實在下不了決心。一燈同志就和我說,硬要兼併,可能到時機械廠活不了,卻把我們也拖死了!所以,我們反復研究,覺得不宜兼併。其實,市場經濟就是讓市場說話,企業搞不好,破產倒閉是很正常的。我個人向市政府鄭重建議,機械廠就讓它破產好了。破產可以清償職工的集資款,可以用安置費適當安置工人,也算是為工人們做了一點實事。說不定破產重組反而是機械廠的一條生路。越拖下去包袱越重,問題越多,就怕到時反而不好處理了。

  事情發展到這裡,仿佛是馬千里夥同一干人做了一個籠子,單等李東生來鑽。在市政府一干官員裡,李東生是很有水準也很有魄力的,政聲一向不錯。這李東生在官場既久,又豈會看不透馬千里的佈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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