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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明月嚴肅著說:「自家的孩子自家疼。我哪捨得讓你去?」

  唐詩不給他好臉,「呸」了一口:「誰是你家孩子?」

  秦明月就「嘎嘎」笑著去找廠長彙報。

  丁鳳鳴看不慣秦明月占她便宜,作聲不得,說:「秦主任就這脾氣。」

  唐詩卻不像生氣的樣子:「我曉得。老人家嘛,就圖個嘴巴子快活。」

  十點剛過,李東生一行人就來了,直接就進了廠裡的貴賓接待室,唐詩照例去端茶倒水。丁鳳鳴一個人待在辦公室,心說沒我的事倒好,落了個清閒受用,就翻看剛送過來的報紙。

  《上河報》的文藝版一向辦得不錯,經常刊有構思文筆俱佳的短文,丁鳳鳴是每日必看的。忽然看到一個熟悉的名字,便捧了報紙仔細讀下去。文章說某地整頓幹部作風,成效顯著,總結了一二三四、甲乙丙丁若干經驗上報。其中舉例說,一鄉幹部沒別的愛好,就好犯個作風錯誤,本地人叫「搞腐化」。前兩年搞腐化被人舉報,組織部長找他談話,他倒振振有詞,說這也犯法了?我是順奸,是兩相情願,又不是強姦。譬如打平夥,一人出一樣東西玩玩,有什麼不妥?害得部長捂了嘴巴跑出門,在走廊裡把肚子都笑痛了,才進去上綱上線,把他狠批了一番。今年自從開展幹部作風整頓以來,該同志思想認識提高很快,精神面貌煥然一新。一次又搞腐化,弄進去了一半,想起組織的教誨,連忙又扯了出來,不顧女人的挽留,穿上褲子就走。

  丁鳳鳴忍俊不禁,一個電話打過去,說:「胡老七,你這傢伙,文章也能這樣寫嗎?」

  胡老七在電話裡「嘿嘿」直笑:「怎麼不能這樣寫?群眾喜歡的就是好的。你不也看得笑眯眯的?」

  丁鳳鳴當然是笑眯眯的:「這麼說,倒是我因循守舊了?我看你改名叫胡說得了。前幾天公安局在南正街抓了一個河南豔舞團,盡跳裸體舞,戲場裡坐滿了黑壓壓的群眾,個個看得興高采烈,吆喝掀天。公安局抓了,一些人還蠻有意見。到你的筆下,這東西只怕也是好的。」

  胡老七說:「你就喜歡鑽牛角尖,我沒得空和你爭論。我正在談一筆大生意,談成了就奔小康了。記住,存在即合理。」

  放下電話,丁鳳鳴自言自語,存在即合理?說不定那弄進去了一半的鄉幹部還活得蠻滋潤呢!

  唐詩進來,給自己泡了一杯茶,把浮在上面的泡沫碎葉吹掉,小小地抿了一口,說:「我聽出點意思來了,李市長是要我們兼併機械廠,說是市委集體研究的意思。」

  丁鳳鳴大吃一驚:「原來是來吹風的。這機械廠也敢兼併?」

  「不就一個小廠嗎,有什麼不敢?」唐詩不以為然。

  「你才來不曉得,這機械廠有兩千來號人,光安置起來就不容易,何況它早就資不抵債了。負債是個無底洞,明虧潛虧誰曉得它虧了多少?」

  唐詩仍不在意:「是這樣?不過這事兒肉食者謀之,我們操心也沒得用。」

  丁鳳鳴點頭:「馬廠長何等精明,這筆賬肯定算得清楚,不會由著市里牽著鼻子走,明擺著吃個啞巴虧。」

  唐詩笑道:「咦,同事這麼久,才發現你還有心憂天下的情懷,小女子倒是失敬了。」

  丁鳳鳴也笑:「我哪敢心憂天下?實說了,我是怕廠子垮了,我們的飯碗也破了,到時不定流落到哪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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