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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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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錦慢慢吐了口氣。 「全部。」 邱珍歪著頭,仿佛迷茫的樣子。 「知道麼,你這個樣子,好像真的很無辜。我一直以為你是個冰雪聰明惹人憐愛的女孩,可是,你為什麼會是戚默然那種男人的情婦,為什麼逼死沈繡月,甚至傷害我姐?!」 她倒抽口氣。 「沒有錯,我不是一個好女人……但是我不記得傷害了你姐姐。」 「不,別說你不記得。」邱珍怒指著她「你那天開車,無論是不是自殺,我姐姐如今已經被你害成這樣!」 繁錦猛地閉上眼,那天吵鬧後,她心灰意懶。她衝動之下獨個兒開車,漫天都是雨霧,她仿佛在無邊無際的路上,怎樣也無法在這絕望的婚姻中找到出路,迎面有東西撞來她竟也沒有察覺,昏厥前最後的記憶便是眼前白熾般的強光…… 想到這裡,她已經無法抑制的發抖。 難道,真的是她…… 「如何,想起來了麼?」 繁錦顫著唇,同樣的事情,與沈繡月一般。 無論她是否故意,她們同樣因她而毀滅。 她是一個充滿罪孽的女人。 想起邱清和最後來找自己那次如此的失常,可她推開了他伸出的手。 她說的是什麼來著:「我們已經回不去了。」 是啊,回不去了。她本打算原諒他,卻忘了問他又是否原諒她。 如今她又一次,毫不留情地,親手地毀了他的人生,本以為裝作忘記了,便可以讓他有新的開始,不再一起沉淪在悖德的深淵。 可她自始至終虧欠最深的那個人,終究還是他。 「對不起。」她誠心地朝邱珍低頭。「我是個不祥的女人,對於你的友誼,我沒有珍惜。」 邱珍看著她,慢慢流了眼淚。「其實,我早知道終會有這樣一天,她如今沒有死,只是躺在床上如同活死人一般,不能說話,不能動……安靜的,反而像我的二姐了。她小的時候很文靜,喜歡的帶著我一起坐在花房裡講故事聽。可是,她愛上了那個魔鬼一樣的男人,我就知道,她終有一天會被他害死。」 她緊緊閉上眼。 「能讓我看看她麼?」 邱珍緊緊瞅著她,突然笑了。 「是她,還是他?」 繁錦睜開眼,瞬也不瞬地瞅著她。 「繁錦,我已經知道了,你與那個魔鬼的關係。」 她猛地抬起頭。 「那天在醫院,你大出血,可是醫生說你血型特殊。是你丈夫找到邱清和,要他為你輸血。」 「我沒想到,他是你哥哥。」頓了一下,她一字一句問道:「你們相愛?」 繁錦抿著唇,拒絕回答。 邱珍笑了。「真骯髒——你所謂的愛情,真骯髒。」 繁錦慢慢道:「是的,我骯髒,我有病。」她的表情那樣奇異,仿佛自蔑。「可是,請你告訴我,他現在在哪裡。」 邱珍皺著眉,猶豫地拿出一封信。「他去了前線,而這個,是我從姐姐那裡得到的,你也許不會想到——這一切真可怕。」 繁錦接過信,只看到最後的落款,頭已經「嗡」的一聲炸開了。 那三個字是:戚默然。 …… 她自回憶中回過神。 薄霧貼在車窗上,細細的一層紗。 對坐的一個小女孩真伏在母親的懷裡,眨著瞳仁分明的大眼看她,她掏出一顆糖果,遞過去,卻被那孩子的母親警戒的拍掉,只好訕訕地縮回手。 是了,這就是外面的世界。 每個人都裹著一層堅固的外殼,她的那些個自以為是的愛恨情仇,終究抵不過這大千世界的冷光魅影。 一切都不過是無謂的掙扎。 由於怕戚爺的人追上,她留了心思,趁火車停在一個叫城陽的小站時下了車。 步下火車時,傍晚的涼風吹過來,卷肆起車站內的雜亂紙屑,她冷冷抽了口氣,都是硝磺之類的刺鼻味。 走出小站是個還算繁華的馬路,當地人習俗傍晚迎婚,劈裡啪啦地燃放了不少爆竹,滿街都是被爆過的紅色紙屑,吹到她的皮鞋背上,她卻好似看到死人燒的紙錢,下意識的退開,不想撞到了身後的人。 剛想轉頭,那身影便錯開了,向著自己相反的方向飛奔而去。 繁錦愣在原地,反應過來的時候,錢包已經被掏的精空。 追回是萬萬不能了,幸虧她還有包袱,儘管零錢不多,終究不是身無分文。 便失落地走到一個面攤,要了一碗陽春麵。 那麵條抻的極細,麵湯馥鬱,漂浮著幾瓣芫荽,趁著面白湯清,很是誘人。 她是真的餓了,火車上一路顛簸,又擔心著被追上,連踏實覺都沒睡一個。 她如今是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繁錦吃著麵條想到這裡,便突然笑了起來。老闆側眼看到她一個婦道人家,被人搶了又冷清地吃著陽春麵,卻還笑得出來,不由心下稀罕起來。 用過飯後,繁錦小心翼翼挑了一家小旅館,勉強付了房費,昏沉沉的倒下睡著。 夢裡火燒一般的疼,她知道是止疼針的後遺症,實在是忍得不能再忍,便哼哼地痛苦呻吟。 醒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已經在醫院裡了,旅館老闆是好人,聽見她在房裡呻吟,便連夜將她送醫。 小縣城的醫院裡,充斥著病人的痛吟和哭嚷。 繁錦在病床上爬起,走來的護士冷眼掃了她這個外鄉人後,便催促她快去前臺交滯納金。 繁錦是沒有錢的,只得藉口偷溜。 婆娑著步子在走廊扶著牆壁緩慢前進,卻不料被某種東西絆倒,她撐著身子看到絆倒自己的這個健壯男人,正一動不動地坐在醫院走廊上,滿面胡渣,憔悴不堪,懷中還抱著大概是他妻子的女人。 只是那女子的短髮很零亂,好似被人用剪刀胡亂剪過。 她不小心碰到了那女子的身子,卻是冷冰冰的,一個想法自腦子閃過,她不由得倒吸口氣。 大概是她的反應太過驚訝,那男子慢慢抬起頭,牢牢盯住她。 「對不起。」她立刻起身,去不料被那男人一把抓住胳膊。 繁錦有些防備。「你做什麼?」 「你是繁錦,蘇繁錦?」 她幾乎要暈過去了,這個男人她根本就不認識! 男人見到她掙扎,無力地鬆開手。 「你不記得了?我是譚冬海。」 一個印象譬入腦海,她驚得汗毛倒起,上下打量他。 「冬海……冬子?」 沒想到在此時此地的異鄉,這樣戲劇性的重逢青梅竹馬的朋友,繁錦只覺憂喜難抉。 喜的是故人相見;憂的是,他們很明顯彼此過的都不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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