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名媛(17)_萱雪

十七

　　學校是所私人制的貴族中學，她點名要的，程達辦事的效率自不必說，只半天的工夫便辦妥了入學手續。

　　她嘲弄戚爺，以為他只會讓自己念女校，他對這種問法頗有些頭疼。看來在她眼中，他真的成了個做派極舊式的人。

　　入學前一天，兩人坐著私家車繞了一趟三環，又任著繁錦買了不少東西，才匆匆回衡山公寓。

　　她換了身家居的朱紅色鑲銀絲旗袍，坐在黃梨木梳粧檯前，白嫩的耳垂上兩個碧綠的耳墜子蕩來蕩去，好似兩泓碧月。戚爺不知何時站在身後，隔著鏡子遙遙看著她。

　　從他的角度看去，只有柔軟的腰肢和纖細白皙的脖子，映著大片的四季海棠和嬌豔的三色堇，她卻好似開在雨季中最美的一朵，在他心中無人能比。

　　他靠近她不到半步，便聞到一股子茉莉花香，好似月下四寂無人，唯有她獨獨一枝。他便傾身上前，看著她鏡中美麗的容顏——只淡淡地塗了一層鵝蛋粉，上好的胭脂化暈在臉頰，連帶唇上的蜜絲佛陀，在光線照射下仿佛蜜一般透明誘人。他們這樣隔著鏡子兩兩相望，仿佛一生。

　　許久，他低笑：「我後悔了——也許真的該送你去女校。」

　　繁錦入學後的事宜還算一帆風順，對於這個名不見經傳的上海灘社交圈新寵，不無人懷疑她的美貌，但當得知她的背後靠山竟是戚爺時，羡慕妒恨的眼光皆有，但大多選擇緘默不語。

　　她每日來去都是專車接送，雖然校園不乏世家子女，但是像繁錦這般按時上學返家，腳踏實地求學的學生，連老師都感慨這年頭很少有了。

　　關於繁錦的容貌以及冷淡的氣質，一時成了校內的熱門話題。

　　直接的結果是直到進校一個星期，才有人第一次和她說話。

　　那是個悶熱的午後，繁錦路過校園的後備教學樓，教學樓是老式的法蘭西建築，三層式樣，許多個十字框門窗教學室一一排列，粉灰色間隔藍條紋牆壁上有光陰緩緩滑過。她一身黑底白紋校服，校服是黑裙白色襯衫，男子要打領帶，女子則圍紗巾，領帶紗巾一律藍色。

　　裙子是百褶裙，走起來仿佛無數波浪在起伏。她的雙腿白皙修長，長髮披散在肩上，好似黑綢般纏裹。她正打算慢慢繞過教學樓，身後便有人叫住了她。

　　繁錦回過頭，是個同年級的女生，鉸了頭時下女學生流行的齊耳短髮，她看到繁錦有些靦腆。

　　互相打招呼後，繁錦才知道對方是美術系的學生，要自己做模特。

　　那女學生見她考慮半天沒有回應，以為必是鎩羽而歸，不想繁錦反而點頭。

　　「我答應。」

　　「真的？！」女同學樂得一把抱住了繁錦，「我叫邱珍，以後請多多指教，蘇繁錦同學。」

　　「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繁錦微笑道，因為比起自己來，邱三小姐的名字要響亮多了，畢竟是邱司令的掌上明珠，不是人人都能夠巴結的。

　　「呵呵，蘇同學的大名從第一天入學便早有耳聞，我和前輩們對你的加入簡直是望眼欲穿啊！」

　　繁錦依舊但笑不語，邱珍不會知道，她一直拒絕了許多入社要求，只因為，她等的就是美術社。

　　美術室裡充滿了顏料刺鼻的松香味，以及沙沙的鉛筆作畫聲。

　　從繁錦進去的第一步，整個美術室便炸開了鍋。

　　「邱三兒，沒想到你這小妮子果然不負眾望，把她帶來了。」

　　「說，你用的是什麼見不得人的法子？」

　　……

　　繁錦是第一次接觸西洋畫，當她看到一幅幅羅列的習作後，不禁眉開眼笑。

　　「好像鏡子。」

　　邱珍走過來一一介紹，「大家都是熟人，喜愛西洋藝術。蘇同學如果有興趣的話，也可以來學習畫畫，美術社隨時歡迎。」

　　繁錦皺眉道：「什麼是美術？就是把眼前的東西像照鏡子一樣畫出來嗎？」

　　邱珍一愣，「有時候也可以畫出你腦子中的東西，或者抽象表現。」

　　繁錦若有所思道：「我要學。」

學達書庫(xuod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