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名媛(18)_萱雪

十八

　　轉身，她突然發現牆上一幅畫，上面滿滿的灰暗色調，夜是無邊際的深沉，波濤洶湧的巨浪鋪天蓋地地襲來，浪下一隻小舟孤獨地遊蕩，仿佛就此將要沉淪，沒有任何救贖……

　　「這是秦老師的作品，他是上個月新來實習的代課老師，年紀輕輕又一表人才，對人總是文質彬彬的，卻沒想過畫出的是這樣驚心動魄的作品——」邱珍看到繁錦眼不眨一下地瞪著那幅畫，便開始自顧自地介紹起來，「對了，秦老師給我的感覺很像蘇同學，你們笑起來有點像。」

　　繁錦回過神，只是道：「這幅畫……很特別。」

　　於是繁錦在課休的時間開始做起了美術社的模特，淡然的性子使她很快適應了作畫時朝自己射來的各種眼神。

　　她並不排斥像這樣穿著旗袍或洋裝默默出神地坐在人群中間。

　　大約半個星期，她在做模特時發現一種特別的視線。她仔細不著痕跡地尋去，卻發現門口站著一個從未見過的陌生面孔。

　　那是個穿著深灰色中山裝的男子，二十六七歲，平分頭，金邊眼鏡下一雙黑瞳似曾相識。

　　她在看到他笑的那一瞬，立刻明白他是誰了。

　　秦默喻，畫出那幅畫的男人。

　　她等了許久了。

　　那男人的外表儒雅，眼神卻全然不是一回事。

　　繁錦不知為何為著這視線開始坐立不安，好不容易挨到結束，匆匆換了校服打算離開時，卻被一個陌生聲音叫住。

　　她回頭，果然是秦默喻。

　　她很禮貌地打招呼。

　　「你便是新進的蘇同學吧？最近關於你的傳聞可真是甚囂塵上，簡直成了美術社的『電影明星』了。」

　　她對他的健談很意外，因為他給她的第一感覺只有陰冷。暗想必然又是一個深藏不露的人，便不動聲色地笑著。

　　兩人又應酬幾句，繁錦便要離開。走到展示台時，秦默喻問道：「這幅畫，蘇同學覺得畫的是什麼？」

　　她知道他指的是哪一幅，便連頭也不抬地回答：「仇恨。」

　　秦默喻怔了一瞬，繼而哈哈大笑。

　　「不是孤獨、絕望之類的嗎？」一般人都是這樣回答他的。

　　「那絕不是——因為仇恨，是刻在骨子裡的，不是嗎？」她回頭淡淡一笑，驚豔絕倫。

　　秦默喻的鏡片後閃過一絲異樣的光彩，對著她的背影微微笑道：「已經刻在骨子裡了嗎？」

　　走出校門時，程達正駕車等候。

　　「你似乎很開心。」程達是這樣總結她的心情的。

　　「你怎麼知道我開心？」她做出很懊惱的樣子，「這裡很單調，而且枯燥，你不知道做出一副好學生的樣子多辛苦——再說，學校沒有你。」

　　程達似乎習慣了她時而的調情，將車開到無人的地方後狠狠吻住她。當他的手開始解她的衣扣時，卻被一把按住。

　　「不行，今晚我要和他出去吃飯。」

　　「你已經算是個稱職的情婦了。」程達狠狠咬牙道，「早晚我會得到你！」

　　她滿不在乎，「比起情婦，我比較喜歡情人這個詞。」

　　程達不屑冷哼，她撒嬌地搖頭。

　　「要知道現在可是民國，新時代就要有新潮流。知道最近流行用法語說的『我愛你』如何講嗎？『Je t"aime』。意思是我的愛，那些洋毛子管這叫做浪漫……」

　　「這些留在床上時對他說吧。」

　　繁錦哈哈大笑，「你始終是個無趣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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